盛夏,下午四點,安城,富民小區三棟六層過道。
「夏樂悠,老子要投訴你,媽的,早上到的件,你他媽下午才送,還想不想幹了,知道老子的件有多重要嘛,滾!」
「嘭……」
夏樂悠面無表情的盯着已經關上的房門,左手拿着剛撕下的快遞單號,右手拿着簽字筆。
在門前站了一會,夏樂悠右手抓筆用力的在快遞單上寫下客戶已簽收,思考片刻又加一句,一隻狗收的。
來到樓下,登上一輛名為紫氣快遞的三輪電動車,夏樂悠熟練的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轉頭看了眼貼在前車窗左上角的規劃表。
這已經是今天的最後一個件,他現在可以下班了。
一路駕駛配送車在城市中疾馳着,作為安城土生土長的居民,他對城中的一切街道熟悉無比。
抄近路,在巷子中左右搖擺着,只是三分鐘便走完了其他快遞員十分鐘的路程。
正是因為他送貨的速度夠快,所以,每一天他都能比其他快遞員多送幾十個快遞,而且能比他們早送完。
今天也不例外,回到位於城東的紫氣快遞城東配送站,站點門口十幾個配送車位,此時只有夏樂悠一人一車。
配送站佔地三百平方左右,此時只有寥寥三人在十米長一米寬的登記台里聊天。
「樂悠,這麼送就回來啦?」
說話的是,是負責登記收貨的妹子,長的很可愛,個頭雖不高,卻有一張讓人看了立刻能平靜下來的笑臉,是今年剛從大學裏出來的實習生,大家都叫她小樂,至於本名,夏樂悠沒去了解過。
夏樂悠隨意的點頭微笑:「恩,送完了,鑰匙放這了。」
夏樂悠將配送車鑰匙放在台上轉身就想離開,卻聽到一個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夏……樂……悠……有你這麼上班的嗎,你以為公司是你家?現在到下班時間了嗎?」
夏樂悠不回頭也知道說話的人是張經理,大家在暗中都叫他張臭嘴,一張嘴比什麼都臭,什麼話都說的出來,若不是因為他是公司老闆的侄子,根本就不可能坐的上經理的位置。
夏樂悠不情願的回頭,看到了小樂正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在她身旁,張經理挺着一個大大的啤酒肚不爽的盯着夏樂悠。
「張經理,我的貨都送完了,可以下班了。」
夏樂悠語氣平靜的回了句,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碰到了張經理的什麼神經,他立刻就氣憤的大吼一聲:「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夏樂悠皺眉,他在紫氣快遞上班雖然只有二十九天,不過該知道的事情基本上全都知道了。
公司明文規定,下班時間是六點,不過像夏樂悠這些派送員則自由的多,只要送完當天的快遞就可以,不管幾點,當然,若是送不完加班是自己的事,沒有報酬。
這張經理一看就知道是找茬的,他們這些派送員的下班時間當然是要按照公司的規定執行,嚴格來說,錯的是夏樂悠,然而,所有派送員都是這樣,張經理也不是第一次知道,為什麼今天要獨自爭對自己?
此時,夏樂悠看到小樂正在對自己眨眼,還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手勢,夏樂悠不解,回看看向張經理:「我說,我送完今天的貨了。」
夏樂悠說的理直氣壯,張經理立刻就暴跳如雷,指着夏樂悠吼到:「你還想不想幹了,知道下班時間幾點嗎!」
夏樂悠怪異的看向一旁的小樂,小樂也不解的搖頭,張經理又接着說到:「你看看這個。」
張經理遞過來一疊單子,夏樂悠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就變的尷尬。
最上面一張是紫自快遞的客戶投訴單,上面用非常顯眼的大字寫到,投訴夏樂悠,理由,配送不及時,態度惡劣,私下稱客戶為狗。
接着看第二張,第三張……
直到把一疊全看完,夏樂悠疑惑了。
這些投訴單的內容幾乎一樣,投訴對象都是他自己,投訴人全都是一個萌萌的大叔。
一個萌萌的大叔,這人夏樂悠很熟,之前他送的最後一個件就是給他的。
夏樂悠幹了二十九天,這個萌萌的大叔買了二十九個東西,一天一個,剛開始兩天,萌萌的大叔態度還不錯,可是後來,不管夏樂悠幾點送貨,他都會狠狠的罵一頓夏樂悠,然後給夏樂悠一個閉門羹。
這也是夏樂悠之前面無表情的原因,他都已經習慣了,結果就是,夏樂悠每一次都會在萌萌的大叔簽收之後,再後面補上一句,狗狗收的。
可是,這些單據是存在配送站里的,那個萌萌的大叔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怎麼會知道夏樂悠說他是狗?
夏樂悠懷疑的看着張經理,張經理卻先一步怒吼:「再看看這個!」
張經理又甩了一張單子在夏樂悠身上,夏樂悠不解的接過查看。
這是他的入職保證書,內容是,在紫氣快遞工作時的一些基本事項。
「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夏樂悠好奇了,張經理卻是一臉冷笑:「第十九條,自己看。」
夏樂悠找到十九條,看完後立刻傻眼了,上面赫然寫着。
前一個月為試用期,若是試用期內,被客戶投訴超過五次,會被無條件辭退。
「看到沒有,你現在被辭退了,衣服留下,人走。」
張經理的一張肥頭大臉此刻充滿了得意之色。
夏樂悠卻也怒了,將一疊投訴單甩在張經理身上:「竟然被投訴五次就會被辭退,你為什麼到現在才跟我說。」
投訴單在張經理身上慢慢滑落,數量在二十張以上。
張經理沒有回答,而是冷笑的說到:「現在你已經不是我們紫氣快遞的員工了,把我們的配送服留下,人走,現在不是辦公時間,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啊……」
一旁的小樂驚慌的看着夏樂悠,夏樂悠苦澀一笑,算是知道這個張經理的打算了。
明天就過了試用期,到那個時候,他再想趕自己走就沒那麼簡單了。
同時,之所以讓自己做到現在,無非就是想最大限度的壓榨勞動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