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兩界

    葉蔓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面前的這個男人。儘管他的面容整潔，帥氣得一塌糊塗。她向後仰了仰自己的脖子，試圖讓自己能夠離他的臉遠上一些。

    這個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裝，將他身體的線條完美勾勒了出來。她是喜歡男人穿西裝的，因為顯得身材修長不說，又格外正式。若是換上一個場合，她大概會偷偷瞄上好幾眼。而不是現在這樣抱着自己的閨蜜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任由那男人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她們。

    對於葉蔓姍來說，她剛剛度過了肆無忌憚的大一生活。在經歷了長達三年的艱苦奮戰之後，如願體驗了一把閒散空虛，肆意妄為的日子。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還沒有男朋友。

    「你可別過來啊！」

    葉蔓姍對他的第一印象說實在話真的不怎麼樣。第一次見就恨不能將臉貼在別人臉上的人，能有什麼好貨色！

    男人直起身子，微微一笑在臉上帶起一個好看的酒窩。

    「那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離遠點兒。」他直起身子，攤開雙手，大大方方後退了兩步。

    葉蔓姍心底暗鬆了口氣，卻又覺得背上突兀一涼，這才猛然想起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她急急忙忙轉頭四望，卻發現街道上除了她們，僅僅只多出了面前的一個男人。而且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冷意，正在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冷汗開始沿着她的額頭滾落，而面前男人臉上愈加濃郁的笑意，更是讓她心慌不已。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回頭，哪怕是看上一眼。至於前面這個突兀出現的俊美男人，她同樣生不起一絲絲的信任之心。

    灌木叢中越來越近的沙沙聲，讓她在萬難之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人們的恐懼源自於未知。兩相比較之下，一個俊美的男人，無疑會讓人容易接受的多。

    「你，你能幫我把她扶起來嗎？」

    葉蔓姍還是妥協了。這死妮子平時看不出來，現在癱在她身上死沉死沉的，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她的腿給壓麻了。

    男子笑了笑，彎下腰一把拉起路瑤，架在了自己的肩上。他細細打量着葉蔓姍，不明所以地笑着：「小姑娘家家的，還是少走夜路為好。尤其是你！」

    葉蔓姍剛剛站起身，聽到男子的話下意識就是一愣。可他已經轉過頭去，架着路瑤向前走了。

    葉蔓姍剛想問問男子究竟是什麼意思，就覺得自己的脖頸一涼，好似有人在自己的脖子上吹氣。她嚇得一個激靈，趕忙朝前趕了兩步，抓住了男子西裝的一角兒。

    「千萬別回頭，你的肩上，有燈！」

    葉蔓姍聽了男子的話，心中愈加變得驚恐起來。她只能用顫抖的手死命攥着男人的衣角兒，將它揉的抽成一團兒，仍舊死死攥着。

    路瑤這個時候，終於有了醒轉的跡象。她睫毛微動，終於恢復了絲絲的意識。

    「要我說，你身上也沒多少肉，不如將你這個同學放下，死沉死沉的，說不定後面那個傢伙吃了她就飽了。咱們逃出生天豈不是美滋滋。」男人陌生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響起，極為有磁性。可她剛想回頭看看這聲音的主人，就被他的話語嚇得一個激靈，剛剛轉醒的意識再次歸於一片空白。

    「你說什麼？你要丟下路瑤？」

    男人看了一眼路瑤的側臉，見她如他所願昏了過去，這才淡淡的說道：「就是開個玩笑，別緊張。」

    「......」

    葉蔓姍當真是覺得自己遇上鬼了。

    不只是身後的那個，就連自己抓着的這個，也未必見得就是人。

    老人不是常說嗎？妖靈精怪什麼的，最為擅長變成俊男美女，披着人皮禍害人間。她雖然沒有見過，可見老人們說得有聲有色的，自己想想都覺得可怕。小時候的她最喜歡的就是聽老人們講東講西。儘管聽後，經常嚇得不敢回家，可那是她小時候為數不多的消遣了。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這個男人，抓住他衣角兒的手想要鬆開，卻又怎麼都下不定決心。

    這突然寂寥的街道，突兀出現的男人。灌木叢後後面將路瑤嚇得昏死過去的鬼臉。這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葉蔓姍的理解範圍。她那並不大的腦袋瓜兒一個勁兒的轉動着，卻得不出任何有用的結論。那混沌的狀態，和那昏過去的路瑤怕是相差不了多少。

    為什麼要跟着他走？難道就這麼走上兩步，就可以擺脫後面始終如影隨形的鬼影？

    她不敢回頭。可那脖頸處的涼意一陣一陣的，始終都未遠離。

    這究竟是怎麼一會事兒啊？她葉蔓姍不說是什麼大善人，可也沒幹過什麼壞事啊！總不至於因為偷吃了家裏柜子裏藏得糖果，就要遭眼下這般磨難吧！

    鬼怪？這種從來都只存在於故事裏、傳說里的東西，竟然活生生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這讓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跟緊些，千萬抓緊不要鬆手。」男子頭也不回，衝着面前空蕩蕩的大街猛然前跨了一大步。

    葉蔓姍只覺得手上傳來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她一個趔趄，險些沒跟上男子的步伐。

    一陣猛烈的喧鬧聲傳來，葉蔓姍的周圍再次出現了擁擠的人潮。

    夏夜裏帶着炙熱的暖風吹拂着她的身體，讓她結結實實打了一個激靈。她愣愣看着面前的人潮，任憑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之中劇烈的跳動着。眼前的一切，在此刻都顯得是如此的不真實。

    一步的距離，竟然就是兩個世界？

    還是同樣的街道，他們三人站立的地方，眼見着在裏面走了好久，可出來之後，還是在灌木叢旁。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鬆開了男子的衣角兒。這低矮的灌木叢，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讓她感到恐懼。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角兒，又濕又皺的，也不知葉蔓姍出了多少的手汗。還真是可惜了這身兒衣服。這可是他為了這次見面，特意挑選的。這廢了老大勁兒弄得行頭兒，還沒派上用場，就被捏成了抹布了。

    他伸出手在葉蔓姍的面前晃了晃：「唉！該回神兒了。時間不早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沒等葉蔓姍回過神兒來，他就把架着的路瑤塞到葉蔓姍懷裏。整個人卻像條入了水的魚兒，在人海中轉瞬就消失了。

    葉蔓姍愣愣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好久之後才猛然爆發出一聲尖叫，惹得周圍的路人紛紛駐足觀看。

    「你答......應......我的！」

    男子百無聊賴坐在路邊，毫無形象的叼着煙捲兒。他斜着眼打量着面前披頭散髮的身影，咧了咧自己的嘴。

    「我是答應過你。可你說過，會配合我演一場戲。可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他唾沫四濺，指頭恨不能在那人身上罩着的白布上戳幾個窟窿。

    男子一把撩開那人的頭髮，露出了下面陰森恐怖的面容。

    「你最可怕的就是你這張臉！死了那麼多年了，怎麼到現在連嚇唬個女孩子都不會？你把這大殺器藏頭髮後面，是想嚇人啊？還是想嚇自己頭髮啊？」

    那鬼影結結巴巴，剛要開口說話就被男人伸手止住了。

    「你個結巴！就知道往人脖子上吹氣。你就不會拉人家一下？配合你懂不懂？」男子拍了拍自己寬厚的脊背：「我這溫暖的身體都準備多時了。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有種想要抱上來的感覺？只要你拉她一下，或是拍她一下都行！她不早就撲上來對我投懷送抱了！難怪你死了這麼多年都投不了胎！真是笨死了。」

    那鬼怪直接翻了翻白眼兒，兩手一攤：「我手髒啊！」

    男子低頭一看，血肉模糊的，確實不管是抓在葉蔓姍部位，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還......還有......那女孩兒，真......真漂亮！一時之間，不......不忍心。」

    「......」

    蘇離是真的無語了。他還真沒看出來，面前這個死了五六年的糙漢子，竟然還對凡人動了惻隱之心。

    人是好人，可做了鬼，卻當不成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