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機大戰

    赤土。

    紅褐色土壤，血一般的顏色，比外面的顏色更深更濃，偏偏又堅硬的很。

    血，人族戰士們的熱血，灑在這赤土上，只是令它濕潤了些，這裏的每寸土地，都受到過人類鮮血的滋潤，偏偏，長不出任何植物。

    這片赤土，怨念太深。

    石郢為自己的手臂做了簡單的包紮，而對面來自二區的玄勇，單手執劍，卻沒有攻過來，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武鬥場四周噓聲一片，顯然在抗議他們。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倒是壯觀的很。

    「為何不用武器？」玄勇道：「你可不要以為我會手下留情！」

    石郢面無表情，平靜的望着他的對手。

    「我為何要用武器？殺你於我又有什麼好處？只是為了討他們歡喜？」說罷望了望四周黑壓壓的一片蒙斯特人，又輕輕嘆了口氣。在這兒，即便是豪言壯語，都充滿了苦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石兄莫怪。」說罷玄勇已攻出三劍，石郢都巧然躲開。

    「江湖？」石郢邊閃躲邊冷哼一笑：「這外族之地豈能稱為江湖？這裏哪兒有江！哪兒有湖！」

    玄勇翻轉劍鋒，一招虛步平劈直指石郢，口中輕叱：「石兄執念太深！」

    石郢左右轉趾，漫不經心道：「玄兄步步承讓，豈不執念更深！」

    玄勇收劍，石郢也止步，剛才還是急攻急守，片刻間兩人又回到原地，好像從來都是一直站着沒動，玄勇冷眼道：「石兄當真要尋死？再不動作，只怕你我族人都將受到牽連！」

    石郢道：「你我難道不是同族？」

    玄勇怒道：「你…」

    「￥@#嗚嗷嗚嗷….」四方怪聲又起，甚至扔下來一些骨頭、菜屑。

    「再不分勝負，將採取裁決。」人類解說員的聲音響起。

    石郢卻毫不在意，緩緩道：「動手吧，死在你劍下倒比死在蒙斯特手下，要好得多。」

    玄勇咬牙道：「你明知我不願殺你，又明知我殺不了你，為何如此！」說完又劈來三劍，正是古代中國全真劍法中的蛟龍出水。

    石郢卻行如貓步，巧妙無比的躲了過去。他說的沒錯，他想殺他，倒是難得很。

    玄勇急道：「明明可以保命，為何要執意一死！命在才有希望，人死了，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石郢冷哼一聲：「希望？這樣下去談何希望！」突然沉下聲來：「石某得罪，今日我並不為尋死，這月月武鬥，遲早要將我等消耗乾淨，如今不如另闢途徑，蒙斯特人生性好奇，說不定會有機會。」

    玄勇一驚，停下攻勢，兩人原地不動，玄勇道：「你要挑戰蒙斯特？」

    石郢道：「正是。」

    玄勇道：「那你為何不戰勝我，明日再勝過其他區，可直接挑戰蒙斯特戰士。」

    石郢道：「那得死多少人！」

    玄勇道：「這些年月月如此，武館之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武鬥廝殺，早已見怪不怪，石兄今日何故突發奇想，我人族與蒙斯特天差地別，哪有什麼機會可言！」

    石郢道：「若是沒有機會，我何故如此！一區和二區向來和睦，今日我拉玄兄下水，還望玄兄莫要怪罪。」

    玄勇心中一震，呆呆望着石郢，但石郢臉上哪有絲毫懼色。玄勇慘然一笑：「也罷也罷！反正玄某遲早一死，遲些早些倒是毫無分別，今日我且信石兄一次，希望石兄莫教在下失望。」說完垂下雙手，劍尖無力的拖在地上。

    「！@￥！@#！嗷嗷嗷…」四周爆聲如雷。

    突然，武鬥場東側大門打開，一個銀光閃閃的物體緩緩向着武鬥場中間移動過來。人族觀景台內所有人都站立而起，石凌焦急的拍打着玻璃：「為什麼！為什麼！」

    但場中的石郢，哪裏能聽得半句。

    「百年來，蒙斯特在這武鬥場，先以猛獸與人斗，殊不知我武人略出小技，便能擊殺，這蒙斯特人對武術好奇之極，便安排人與人斗，又對拆招過招不滿，遂加入兵器廝殺，非見血倒地不得停止，如今又派出這樣的機器怪獸來，我人族武林，遲早要被這些好奇殘忍的蒙斯特人虐殺乾淨，今日若是有幸，將為日後人族解放爭取了一絲機會，玄兄，屆時你我也將載入史冊。」

    玄勇悽然一笑：「人族解放，豈不是夢中之景，玄某慚愧，這念頭想都不敢想，今日玄某將一條賤命就託付在石兄身上，若石兄能成功，玄某死不足惜。」

    石郢正色道：「石某並不是為了讓玄兄送死，玄兄切記，機械人乃用精鋼製成，切不可以蠻力相拼，這機械人的傳感器位於雙眼、指尖、足尖、胸腔，凡是有小孔閃光之處，玄兄記得用這血土抹上，讓它不能辨明方向，我使法將其摔倒相助。」

    玄勇一驚道：「石兄並未與機械人交過手，為何知曉如此之多？」

    石郢道：「沒時間解釋了，玄兄記住，今日憑你我之力，將機械人毀掉幾乎不可能，但讓蒙斯特人好奇，倒是很有可能。」

    玄勇道：「只是蒙斯特人好奇，只會想出更多對付我等的方法，又有什麼作用？」

    石郢道：「時間不多，石某已來不及解釋，玄兄只需記住，只要是改變就有機會，怕就怕在適應，適應便會生出奴性，與機械人搏鬥，需得保持體力，切不可用蠻力，玄兄且小心了！」

    說完，只見一陣轟鳴聲傳了過來，那機械人突然加速，手掌已經向着石郢拍過來，這一掌只怕有數千斤力道，常人血肉之軀怎能抵擋，石郢後退一丈，躲了開去。

    那機械人兩眼紅光一閃，左掌又拍了過來，石郢又是躲開，如此反覆幾次，機械人始終沒有成功，突然，那機械人雙手伸開，雙腳吱吱聲響，雙足竟變化成為圓形，然後卡茲聲響，那身體開始轉動，越轉越快，乍看之下如同一個陀螺，以極快的速度轉了過來，石郢俯身躲過，那機器又轉動至玄勇身旁，玄勇也側身閃開，但身形動出，心中多了一絲雜念，逞強不服的武人個性佔了上風，心念到處，手已舉起劍往那機械人身上刺去，哪知劍鋒剛觸及機械人，突覺虎口又疼又麻，那劍已被絞成數段，而虎口被震的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嗷嗚嗷嗚#￥...」台上開始，而觀眾席上的人類，都各自嘆氣，心道：只怕這兩人能保個全屍，就不錯了。

    石郢大叫道：「千萬不要硬碰，保持體力，躲開便是。」

    那機械人又旋轉到石郢身邊，石郢退開，機械人沖了過去，只是石郢的後方已不知何時堆起一個土包，那機械人躲閃不及，飛的躍起，石郢暴喝一聲，扔出一塊岩石，直砸在機械人的足下輪子之處，那機械人在半空重心不穩，全身橫臥着摔在地上，石郢大喊：「玄兄，快！」

    玄勇一躍而上，手中已多了兩把血土，這赤土雖堅硬，但血水一融，黏糊糊的最易附上，玄勇看準時機，兩把血土已抹在機器的雙眼之上，那機械人雙掌亂揮，掙紮起身，兩隻手只是到處揮舞，卻不能自己把眼上的泥土抹去，只因這灰狼星人對人工智能技術從來就不感興趣，所以這些機械人雖然結實無比，但只能行使簡單的命令，不能自主思考，所以也談不上能自己抹掉塵土。

    四周鴉雀無聲。而人族觀景台內，眾人更是睜大了眼睛，人與機器斗？在他們的識海中想都不敢想像，而今有人卻勝了機械人一招，雖然不知道結果如何，但僅僅是這一招，已讓大家激動不已，心中似乎有個無形的火苗在竄動。

    科技，並不是致勝的唯一因素？

    而場上的石郢和玄勇已不經意間在機械人四周搭滿了土堆，且蹲下藏在土堆後，機械人身上傳感器找不到目標，不停原地轉動着。

    石郢突然站起，扔了一塊血土丟在機械人胸前，機械人的指令中，對攻擊向來無視，防禦是灰狼星人引以為傲的科技，所以這血土竟直直的蓋在了胸前的傳感器上，那機械人受到攻擊，往前衝去，哪知又是一個土堆，相同的辦法，石郢便又用了一次。

    這一回合，機械人全身傳感器，都被血土粘住，這機械人沒了目標，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玄勇不由得大喜，狂吼了一聲。

    石郢驚道：「快閃！」

    這機械人突然一衝向前，玄勇防備不及，機械人一掌拍去，「啪」的一聲，玄勇的一隻手臂，高高飛起。

    「啊！」人族觀眾席內驚叫起來。

    四周也出現一些零零碎碎的聲音，在他們心中，一個人族竟然能戰鬥到這個結果，已經大大超出他們的意外。

    石郢忙將玄勇拉到一邊，給他點了穴道止了血，悄聲道：「他還能辨聲，切不可再發出聲響。」

    玄勇點頭，感激的望着石郢，到現在還有一條命在，對他來說已是奇蹟。

    石郢安置好玄勇，轉過身，緩緩的朝着機械人走去。

    四周，靜的出奇。

    安靜的石郢都不得不輕腳上前。他手裏，不過是一塊岩石罷了。

    一塊岩石，對戰一個機械人？

    眾人想都不敢想。不止是在場的觀眾，即使屏幕前的人類和蒙斯特人，都不敢想。

    整個灰狼星系，都似乎安靜下來。

    所有的人類、蒙斯特，都在屏幕前觀看着這一幕。

    石郢離機械人不過一丈之遠，他突然停下腳步，俯身整理了一下鞋子。

    所有人都在想一個問題：生死攸關，居然還tmd整理鞋子！

    石郢整理完鞋子，若無其事的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

    突然，他將手中的石頭往旁邊一扔，身體已同時躍上前去，那石頭剛着地，機械人已經轉身衝過去，而石郢的身體，幾乎同時躍到了機械人上方，機械人一掌拍空，剛站立起身體時，石郢已經站立在了機械人肩膀上，這時機的把握，位置的精準，即便是人眾中的武館教練，都不由得佩服不已。

    而這機械人，竟然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

    這，這怎麼可能！

    石郢穩住身形，大聲喊道：「我們人類是一個社會！是由智慧生命組成的社會！不是在競技場上被安排決鬥的野獸！」

    玄勇心中不禁驚道：這…難道是在和蒙斯特人講道理嗎？

    可蒙斯特人怎麼會和人族講道理！要講道理早就不是今天這樣的模樣了。

    人類觀景台，天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孩子，你這是何苦！」眼中竟然噙滿淚水。

    但，接下來的一幕，這記入史冊的一幕，卻還是發生了。

    石郢一字一頓的大吼道「這樣毫無技術的暴力遊戲，不！好！玩！我要踢！館！我要砸！場！子！我要稱！霸！武！林！」

    人類觀眾席上武館人士差點跌下座位，什麼？說的什麼玩意！

    而那四周的灰狼星人，亦是唔嗷嗚嗷的說個不停。

    那空間站的巨幕前，一個高大的蒙斯特人正在和人類的翻譯官交流。

    「踢館是什麼意思？」

    許久，那機械人都沒有動作，像是死去一般，

    而觀眾席上的蒙斯特人，頭盔中的透明顯示屏都出現了一段名詞解釋：關於人類武林中踢館的由來和歷史。

    嘈雜聲，議論聲，

    而後是幾聲「嗚嗷」聲，

    然後是大片的「嗚嗷」聲，

    最後，

    整片競技場上，爆發着雷鳴般的響聲：「嗚！嗷！」

    嗚！嗷！

    嗚！嗷！

    …..

    只震的石郢的耳膜嗡嗡作響。

    石郢站在機械人的肩膀上，一顆心，跳的飛快。

    但是，他的嘴角上，慢慢揚起了笑意。

    他望着遠處的玄勇，點了點頭。

    又踮了踮腳尖。

    心中怨道：這個共振發射裝置踩在腳底，還真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