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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番外:養兒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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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權謀

    全文完結, 訂閱低於60的, 三天後再來刷新麼麼噠!  走了一段時間,章芮樊忽然回頭問:「你跟着馮先生三年,就沒見過他的小閨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 小臉肅然道:「孩兒稟知禮節,從不冒犯。念書便只去暉聖堂一處。從不瞎游亂竄。」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臉臊紅。恨鐵不成鋼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編排你爹娘了。」沒有你爹娘,你現在能長這麼大嗎!

    十四歲的少年目露茫然,糊塗道:「何為編排?是孩兒的哪句話說的不妥當嗎。」

    身後捧着禮物的小廝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禮物動搖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見狀趕緊雙手扶穩。吃了章年卿一記凌厲的眼神後, 眉低眼順的跟在後面。

    章芮樊遞拜帖去敲門, 如今從一介教書先生升擢至東閣大學士的馮承輝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兒胡同。

    馮承輝看着章芮樊心情複雜,他兩人是同科,十八歲他一舉奪下魁首,春風得意, 踏馬觀花時別提多風光了。

    當年章芮樊卻落了榜, 又接連考了四年, 二十三歲才得了個進士身。

    可高有什麼用, 比起章芮樊的青雲路, 馮承輝在官場這一路走的幾乎虧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這才正色,細細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兒子——章年卿。

    第一個念頭,黑。果然如泰山所說,章年卿太黑了,雖不敢和包公類比,卻也委實不像個書生。倒像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下人。

    念着他這個新鮮出爐的小解元,按下滿心不滿,勉強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記得,他頭兩年在我這裏念書的時候還是神姿豐秀般的人兒,怎麼孩子養到自己家,卻養的這般枯瘦。你啊,對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趕緊道:「藥吃的。實不是我把孩子養的不經心,秋日裏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強。藥難免用的重了一點,這一病,好是好了。人卻變的蠟黃蠟黃的,怎麼養都是現在這幅黑黝黝的樣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話不能這麼說。男兒嗎,養的跟個小白臉一樣有什麼好。我看這樣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滿意。

    今兒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馮俏這條姻緣線,是馮俏的外祖父,衍聖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兒今年才九歲,問親委實過早了一點。孔明江卻道,「不趕早不趕晚,趕上好時候便是一樁好姻緣。只是定親罷了,又沒說讓俏姐兒明兒就嫁了。」

    馮承輝喏喏稱是,在這個老丈人面前一點都說不上話。

    衍聖公是虛職,歷朝歷代為孔子嫡系後裔留下的世裔封號。沒什麼實權,空拿俸祿而已。

    祖上青蔭,一千多年下來,孔氏後人還能得到祖宗庇佑。當真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現世版。

    馮承輝能娶了衍聖公的女兒,還要從他十八歲中了狀元那年說起,時年盛行榜下捉婿,馮承輝學問好,人又長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馬遊街時,一眼被衍聖公相中,叫到府里去,問他願不願意娶他的女兒。

    馮承輝對孔丹依一見傾心,滿心愿意。卻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寫信問過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禮長大的,見狀對馮承輝越發滿意。

    後來,馮承輝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還寄了一副金鐲子,很是滿意這樁婚事。

    不過馮承輝在孔明江跟前說不上話倒不是因為家世卑微,娶了貴媳。實在是他的官路太過坎坷崎嶇,十八歲中狀元,春風得意,進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頭,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佔了兩個。

    後來能淪落到回京教書的地步,還是老丈人費了大力氣,將他從一個偏僻的小縣拉上來。

    因着這份恩,馮承輝在孔明江面前從來大聲說一句話,孔明江說什麼都不反駁。嘆了口氣,招手讓章年卿過來,問他:「明年下場春闈,你有幾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親,反黠道:「我若沒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兒嫁給我了。」一笑,兩排白牙晃眼。

    馮承輝樂了,沒忍住在他頭上摸了一把。指了指裏間,「去吧,你師母有話對你說。」

    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緊張了。

    依家中的長輩指點,裏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風啊,窗子啊,反正總有一暗處藏着馮先生家的這位小閨女。

    不過,聽說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歲。還是只知道玩樂的年紀,怕是不會躲在暗處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悵,提了提神。大步進了屋子。

    馮承輝令人溫了兩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來。邊喝邊聊,馮承輝問:「章兄,現在家中幾個兒女?」

    &子一女,最小的女兒剛出生滿三日。」

    &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是。也因着此故,給女兒取了青鸞的乳名。青鸞報喜,唉,我這兒子,可比我當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話說的馮承輝更惆悵了,他至今才得了一個女兒。獨苗苗養在膝下,正是百般疼愛的時候。突然心肝寶貝就這麼被她外祖父許了出去,馮承輝覺得肉都疼。恨不得沒教過這個學生。

    馮承輝在京府中學堂教書,閒暇之餘還指導了幾名學生課業。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那時章年卿長的瘦弱白淨,個子也不高,在人群中並不起眼。還是個悶嘴葫蘆,不喜與人交談。

    馮承輝對他印象並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讀了三年書,若是算上中學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邊近八年,他對這個孩子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氣死人。

    他中狀元的時候,章芮樊還在勤學苦讀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從小小的汝寧府同知,一晃成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兒女雙全,兒子還這般出息。


    馮承輝嘆了口氣,掩下心頭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氣,也算熬出頭了。」

    &章芮樊擺擺手,「哪裏是個頭。老三還沒娶妻,女兒還在襁褓中,日子還長着呢。」

    馮承輝倒想有個兒子讓他操心。

    閒話不提,章年卿進了裏屋之後,便看見笑吟吟的師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裏牽的不是別人,正是年方九歲的馮俏。小馮俏穿着粉色襖裙,藏藍色馬面裙,玉濡可愛,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孔丹依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快,不是說人才來嗎。想着昨夜丈夫憤懣不平的樣子,原以為今天丈夫會好好為難一下。沒想到這麼一會兒就把人放進來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兒,嬤嬤將馮俏帶走。

    &是年哥兒吧。」孔丹依請人坐下。

    &生章年卿,見過師母。」

    章年卿一抬頭,孔丹依心裏便嘆了一口氣,怎麼這麼黑啊。

    可父親挑的人,她又不好說什麼。指望着丈夫說兩句,馮承輝平日口若懸河,卻一到關鍵時候,一棍子打不出兩個屁來。

    孔丹依打起精神,試圖略過章年卿古銅色的皮膚,勉強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進來了。那就說明這孩子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約有五尺高,長的倒是儀表堂堂,氣宇軒昂。一雙劍眉英氣逼人,溫眸如澤一點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個丰神俊朗的好男兒。這讓孔丹依略微好受些,還好,除了黑點,長的倒是不難看。

    &兒你來雖是給我行的師禮,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們跑這一趟,是要和我們結秦晉之好的。幼娘你剛也見了,她還小。便是你們訂了親,她一時半會也是嫁不了的。你長她五歲,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絕不成家。我以和父親商量明年下考春闈,若順利的話便是複試殿試。這樣最好。若不順利,又得等三年。」

    抬頭,目光篤定,「師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師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見的皺起了眉。這麼個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後怎麼受得了。

    不過,這話說的倒是動聽悅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罷了罷了,只要這孩子沒什麼惡習,也算一份好姻緣了。

    誰不知道章年卿身邊都是一群高官顯貴的子弟,看他着是個清流,才名冠身。實則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過燒了幾間屋子,連個丫鬟都沒傷着。硬是驚動了刑部,連好心救火的楊學士都被叫去問了好幾次話。

    誰不知道章年卿是在報復,東院那點破事,個個心如明鏡。

    楊學士回來後,不再帶着他們和章年卿鄭大人針鋒相對,幾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門就任。倒也相安無事。

    那件事後,大家便渾稱他為『章少爺』,多少有些調侃的意思在裏面。後來大家相熟了,那份調侃便化成熟絡,只有相熟的哥幾個才這麼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還能有什麼事。得,我老實說了吧。我妹子這兩天後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沒有什麼招。」

    周存禮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請大夫,找伯中幹嗎,他爹是太醫院的,他才幾斤幾兩重。」

    章年卿含糊其詞:「不方便。」

    中午,馮俏窩在房間不肯出去,連飯都不吃。爬在錦被上,捂着腮幫子,眼睛紅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進來,馮俏一看見她便問:「娘走了嗎?」

    &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臉,看着馮俏微腫的腮幫子,給她換了個熱帕子。嘆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都疼成這樣了還只在房間裏抱着被子打滾。昨天也是,夜裏疼成那樣你怎麼不喊三少爺過來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嬌。三少爺會心疼才怪。」

    馮俏疼的心煩意亂,惱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買了。」

    &要把誰賣了。」門外一聲笑意。

    珠珠回頭一看,訥訥道:「三少爺...」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裏拿着藥瓶,提步要進。珠珠慌慌張張橫臂擋在前面,眼睛一閉,心一橫道:「三少爺,這是小姐閨房,你不能進。」

    &然話多。看來真該賣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撥開她,指了指門口:「既然不合規矩,勞煩珠珠姑娘在這守一守了。」說着,把人關在門外。

    馮俏凌亂着頭髮從錦被中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章年卿取開她捂在腮幫子的白帕子,一抽,沒抽出來。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隱隱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開,右手凌空一撈,拾起熱帕。

    馮俏的小臉頓時暴露在空氣中,腮幫紅腫。

    章年卿看清後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臉上嬌嫩的肌膚。他剛進門,手裏還帶着料梢的寒氣。

    馮俏感到涼涼滑滑的,覺得很舒服,這次沒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見自己的醜樣,悶悶道:「你怎麼來了。」聲音有點哭意,「我最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熱,好笑的問她:「不向我興師問罪了?」

    給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來,躺着,讓我看看到底怎麼樣了。」

    馮俏十分顧忌形象,單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頭張嘴。

    章年卿拿乾淨軟布擦擦指尖,順着她的後牙槽細細摸了一遍,心裏默默數着數。他問:「幼娘,你牙都換完了嗎?」

    馮俏驕傲道:「今年夏天的時候就換完了。」

    章年卿屈指彈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頭,這有什麼好驕傲的。你還是祈禱你的後槽牙沒有換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齲齒一輩子。」

    &是嗎?」馮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幫,感覺了一下。「我會把壞牙換掉嗎。」

    &可能,我朋友說你這個年紀乳牙和恆牙是長在一起的,我剛摸了摸,你現在約有二十四顆牙齒,磨牙這裏還沒長齊。」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來,遞給馮俏一個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帶出去讓大夫看看,沒準還有的救。你先湊合用這個抹一抹,止痛的。」

    &是什麼?」

    &參湯的配料研製成的粉末。倒一點在指尖上,把粉末填進小洞裏。用兩次就不疼了。你在內宅住着不方便熬藥,白日裏就抹點藥。睡前讓珠珠幫你沖點藥粉漱漱口。趕明兒我去在討一點消腫的藥,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辦法。」

    章年卿憐惜的摸着她的臉,心痛不已:「可憐的俏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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