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異域來客

    翌日清晨，蔚藍天空布上灰霾，有下雨的可能性。

    唐澤睜開眼，一群沉淪魔圍着他，暗黃色的眼睛睜大，目光好奇。

    這些沉淪魔第一次見到「打坐」的唐澤，就連沉淪魔巫師都不清楚唐澤這麼做的含義，紛紛猜測是不是異變後的新能力，或者是新魔法？

    溝通地獄的惡魔有可能習得地獄魔法，這是有過的例子。

    實際上，幫助唐澤進行「溝通地獄」術法的年老沉淪魔巫師，就是在年幼之時接受「溝通地獄」的一員。

    它的本意是讓唐澤從沉淪魔蛻變為沉淪魔巫師，但似乎在某一環節出現了差錯。

    「嘿嘿，沒見過打坐吧，智商壓制！」

    唐澤哼哼唧唧的，心情十分不錯，豁然站起身來，俯視着旁邊的同伴們。

    一干沉淪魔驚叫着後退幾步，因為在它們眼裏，唐澤突然變成了和人類身形相仿的巨人，加上惡魔角本就不突出，像極了人類，激發了它們心中潛藏的恐懼。

    「安靜！」

    年老的沉淪魔巫師敲了敲旗幟法杖，用嘶啞的聲音道出。

    沉淪魔們頓時安靜，神情畏懼，顯然它們更尊敬沉淪魔巫師。

    「誒，我竟然能聽懂這老東西的發言了。」

    「完了，離正常人又遠了一步。」

    唐澤吃了一驚，剛剛的沉淪魔巫師雖然還是嘰里呱啦的，但自己已經能懂得它所說的含義。

    這種感覺玄之又玄，仿佛自己化身為鳥，突然懂得鳥啼的韻律。

    但他有些沮喪，這不是他想要的。

    「術法，失敗，你想要，重新來過嗎？」

    「我希望，你成為，我的繼承者。」

    身着暗金色骨頭項鍊的年老沉淪魔巫師轉過身，盯着唐澤，徐徐地道。

    對上那對濁黃色眼眸，唐澤莫名有些心虛，頓感口乾舌燥。

    雖然他聽得懂沉淪魔巫師的發言，可是他不會說惡魔語啊。

    而且唐澤對當沉淪魔巫師一點興趣也沒有，開什麼玩笑，他可是要變回正常人的。

    「不，不，不。」

    唐澤果斷地搖頭，直截了當地拒絕。

    一抹失望在它眼底一閃而逝，這位讓一干沉淪魔肅然起敬的長者點了點頭，轉身緩步離開，背影佝僂。

    猛然間，老巫師端着紅水碗的希冀模樣出現在腦海中，唐澤一震，胸膛有些發悶。

    不管怎麼說，眼前的沉淪魔巫師給予他重生，對他有不得了的大恩。

    知恩圖報才是條漢子，他自問前世不求過什麼人，不欠下什麼債，人生坦蕩。

    「我，我試試看？」

    唐澤一把拉住了年老的沉淪魔巫師，有些無措地表達着自己的意思。

    「你，真的，很有天賦。」

    「比我，比任何，都要出色。」

    不加掩飾的欣慰出現在它的臉上，這位沉淪魔巫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

    它緩緩地取下脖子上的暗金色骨頭項鍊，十分莊重地戴給唐澤。

    周圍的沉淪魔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對眼前的場景感到不可思議。

    「保護，責任。」

    嘶啞的聲音含糊不清，但宛若重錘，深深地敲擊在唐澤心底。

    上輩子做過最大的官就是少先隊隊長，高中大學一直默默無聞，本以為他心底的領袖肅穆感已經消失不見。

    現在唐澤意識到了，眼前的老巫師將一干沉淪魔，甚至是自己的生命都交付給他。

    暗黑2里不值一提的沉淪魔，到哪裏都是廢材級別的怪物，可唐澤現在不這麼想。

    既然肩負同伴的性命，就要履行保護的責任。

    他明白老巫師的深意。

    「我會的。」

    也不管老巫師聽不聽得懂，唐澤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頭。

    「拉卡尼休！」

    老巫師緩緩舉起旗幟法杖，惡魔的圖案在風中搖曳，以高呼來慶祝唐澤的榮升。

    「拉卡尼休！」「拉卡尼休！」「拉卡尼休！」

    沉淪魔們興奮地高呼着，慶祝新領袖的誕生。

    「嘿嘿嘿，這陣勢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唐澤撓了撓頭，心想也得擺出副像領袖的樣子，讓大家放個心。

    他來了個自以為很標準的「前展雙肱二頭肌」，雖然沉淪魔們不是很懂什麼意思，但唐澤展現的強壯軀體讓它們的歡呼更熱烈了。

    只是那顆藏在褲襠里的青果，隨着他大幅度的動作，又從褲襠里滾了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青色的小果子一路滾落，停在了一隻沉淪魔的面前。

    「哈嘍咯？」

    那隻沉淪魔瞪大眼睛，愕然望着這個沾染唐澤氣息的果子。

    凝重的氣氛中，唐澤面不改色的走了過來，順手拿起青果，擦了擦，一口咬下去。

    依舊是那酸甜，唐澤微微一笑，露出白齒。

    望着面露詫異的兩位沉淪魔巫師，還有一干沉淪魔們，唐澤十分平靜。

    既然成了頭頭，就要有頭頭的風範，首先不能在意旁人的目光。

    「對，就是這樣。」

    「感覺良好！」

    唐澤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咂巴着嘴。

    ···

    兩道人影越過白色石牆，踏足鮮血荒地的綠野。

    「自然魔力的流動變快了，這裏有很多的怨魂聚集。」

    「鮮血荒地果然被惡魔佔領了。」

    聲音甜美，但是冷冽。

    人影約莫170cm高，灰色氈帽下是褐而銳利的眼，鷹隼般的目光，卻有俏麗可愛的面容。

    精緻的皮甲勾勒出妖嬈的嬌軀，背負腕劍和小圓盾，腰間綁着數個小袋子，上面有鮮血乾涸的痕跡。

    毋庸置疑，這是一位冒險者，職業是「刺客」（assassin），確認周圍沒有危險，她垂下眼帘，細長的睫毛將美麗的褐灰眼睛遮住，略一抬頭，同色的短髮輕輕晃動。

    不同於刺客女孩的犀利，同行的另一位妙齡少女有着典雅華貴，法袍灰舊也掩蓋不住的端莊，柔順的金髮瀑布般懸掛，皮膚白皙，光是看着下巴就能察覺到驚人的魅力。

    可惜她比刺客女孩矮了不少，有些嬌小的身體，只有162cm。

    「走吧。」

    金髮碧眼的少女拉下帽檐，一揮手中的深色木杖，話語輕柔卻不失清脆，就像爽脆的蘋果。

    迫於「法師」（sorceress）少女那君王般的威嚴，刺客女孩吐吐舌，帶着微笑出聲。

    「十分榮幸，我的女主人。」

    可惜，法師少女並不領情，她冷哼一聲，「上點心，娜尼雅，這裏不是威斯特瑪。」

    「你別忘了【目盲之眼】那些高等女修士的慘狀，惡魔的力量融於無形，就算是意志堅韌的她們···」

    她嘆着氣，仿佛刺到了痛處，立即停止無意義的牢騷。

    「無論如何，我們離目標更進一步了。」

    這麼說着，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緊盯遠處，那個方向的盡頭。

    是「蘿格營地」的所在。

    關於距離，她們手中有先進的魔法道具「探測圓盤」，距目的地約有27公里。

    以她們步行的速度來看，天黑之前能抵達那裏，當然，前提是不與遊蕩的魔物發生衝突，導致行程被耽擱。

    「每三公里就得變道，這片區域的怪物密度很高。」

    法師指着圓盤顯示出的地圖，周圍的紅點很密集，「我聽聞鮮血荒地有一處洞穴，許多邪惡力量隱藏其中，多半就是在這裏。」

    「然後我們改變路線，這條路只有一些零散的沉淪魔，安全很多。」

    她把玩着金髮的尖端，露出明亮的白齒。

    一路上碰見的怪物依舊不在少數，除去落單的一些「殭屍」，還有被嚇退的沉淪魔，她們還遇見了棘手的「長釘惡魔」，若不是娜尼雅眼疾手快，法師的身上肯定要掛彩。

    閃爍着金屬光澤的尖刺被娜尼雅一一拔下，她眯眼看着小圓盾上的凹陷，隨後吹了口氣。

    「怪物的實力在lv1~lv3之間，屬性都很薄弱，可見「邪惡之月」的力量尚未籠罩這裏。」

    娜尼雅聯繫着身上的神秘力量，成功地窺探到殭屍和長釘惡魔的等級數據。

    「這玩意兒還真是不好用，每次打開面板，就需要冥想。」

    聽見娜尼雅的不滿，法師少女啞然失笑，她無奈地搖着頭：「這可是天使們賜予我們人類的力量，有了它我們才能與惡魔相對抗。」

    「據說赫拉迪姆兄弟會掌握完整的力量運轉法門，其奧秘就藏在組織成員的手裏。」

    「如果能找到那個奧秘，一切的邪惡都將無所遁形。」

    娜尼雅撇嘴道：「小姐，赫拉迪姆已經不存在了，就算還在，我們的威斯特瑪騎士團也不遜色呀，整天想着那些古董玩意兒，怎麼能進步，怎麼能擊敗惡魔···」

    「···」

    法師啞口無言，她美眸一轉，從岩石上起身，「你說的不錯，我們繼續趕路吧。」

    她自幼受到教派法師的薰陶，渴望遵循歷史的車轍追尋「魔法的真正奧義」，也就是赫拉迪姆的老路，畢竟赫拉迪姆兄弟會曾聚集人類最傑出的英雄，它是諸多古籍中的神聖組織，更是秩序和正義的庇護所。

    而娜尼雅跟着刺客大師進行訓練，崇尚意志與平衡之道，抱有「力量源於使用者的意志」的觀念，她對赫拉迪姆這樣埋沒在時間硝煙中的組織毫無興趣，更準確的說，她對被淘汰的老舊物都不感興趣。

    運用認知的一切進行戰鬥，直視前方才能不斷進步，不斷強大，這是那位刺客大師傳授的信條。

    娜尼雅對此深信不疑。

    法師少女洞悉這一點，也就不與娜尼雅進行爭論了。

    「等等，有沉淪魔的聲音。」

    娜尼雅突然嚴肅起來，一把抓住法師白皙的手，悄無聲息地取下腕劍，屏息傾聽着。

    法師少女運用魔力，也聽見遠處的「哈嘍卡」「拉卡尼休」等叫聲。

    「數量不少，應該有沉淪魔巫師在裏面。」

    法師少女睜開眼睛，神情凝重地道。

    「那還等什麼，沉淪魔巫師可不能放過，看我把它大卸八塊。」

    娜尼雅露出笑容，晃了晃手中的腕劍，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雖然她們一直避免和怪物們發生碰撞，但遇見沉淪魔巫師就不一樣了。

    每個沉淪魔巫師都是由沉淪魔榮升的，而榮升的祭品就是人類的性命，可以說沉淪魔巫師的腳下都有好幾條人命。

    它是人類不折不扣的死敵。

    「當然不能放過它，我們得找機會。」

    法師少女望了望暗下來的天空，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