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月眼神不轉的看着屋裏,道:「你覺得我跟舒小姐,關係怎麼樣?」
「很好啊。」絮兒自然的道:「雖然您和城裏不少小姐都來往挺多,但我覺得,關係最好的就是舒小姐了。」
絮兒說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星月,見她神色平靜,並沒有不悅的樣子,便大着膽子又道:「小姐,我覺得……您剛才,有些冷淡了呢。這成親前的添妝,可是喜慶的大事兒,城裏多少太太小姐的眼睛都看着,可您剛才進去,放下東西說了不到兩句話就出來了,舒小姐心裏,怕是要難過的。」
兄弟有兄弟的義氣,閨蜜有閨蜜的情誼,論理,沈星月今天就是裝也要裝出一副笑臉來,否則,就太不厚道了。
叫絮兒放心的是,她說完之後,沈星月便點了點頭,似是自語道:「不錯,我是應該進去看看。」
雖然剛才的情形詭異,但害怕兩個字怎麼寫,沈星月是從來不知的,也不覺得這小小一個風城,她會遇上什麼危險。
此時,前來添妝的客人已經大多都到了,院子裏熱鬧,舒秦閨房裏的人反倒是少了。準新娘子正濃妝艷抹的,垂首坐在床上,雖然看不出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新娘子這會兒肯定是嬌羞的,因此垂首不說話,倒是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沈星月走進了屋,先是四下看了看,隨後便走到了秦舒身邊,在她身邊坐下。
陪着秦舒坐在一起的,是秦家的嫂子,和沈星月也是熟識的,見她過來,笑道:「星月今天可不像話了,來的是早,可也不陪我們舒兒坐一會兒聊聊,一個人不知道跑去哪裏了。可是剛新婚,就算是出門這麼一會兒心裏也想着別人,心神不寧呢?」
平日裏,熟識的女眷們之間也都是互相調侃慣了的,若是往常,沈星月這新婚媳婦肯定只能由着大家含羞帶臊的玩笑幾句,可是今天,面上卻只是淡淡的接了話道:「我來陪陪秦舒。」
旁人見沈星月面上淡淡的,心裏嘀咕着也許昨晚上洞房不愉快,或者肖家雖然有錢但豪門規矩大也不是那麼容易進的之類,倒是也不好再說什麼。
秦家嫂子被說的無趣,有些訕訕的站起來,道:「那你們姐妹聊聊,我去看看外面還有什麼要照料的。」
秦舒沒說話,沈星月點了點頭,便在她床邊坐下,有些肆無忌憚的對她打量起來。
秦舒今日添妝,雖然裝扮的不似成親正日那般隆重,但也是一身大紅,一頭珠翠,沈星月坐在她身旁,幾乎是一顆珠子一顆珠子的打量了起來,終於,把面無表情的秦舒打量的坐不住了。
秦舒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臉頰,勉強笑了笑:「又不是沒成親的大姑娘,你這麼看我幹什麼?難道我臉上畫了花?」
沈星月一笑:「新娘子臉上畫了花有什麼可看的,我看你,臉上雖然沒畫花,但寫着字。」
「寫了什麼字?」秦舒有些奇怪,跟着話題往下問。
「不開心,不高興,不願意……」沈星月點了點自己的臉頰:「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成親的好日子,一臉的不滿意,這要叫夫家的人看見了,還以為你不樂意這門婚事,或者……心裏有其他人了呢。」
沈星月說前面的話時,秦舒還沒什麼反應,可當她說到心裏是不是有其他人的時候,面部卻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似乎是馬上就要發作,可張了張嘴,又忍了下去,將頭埋得更低。
這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見秦舒這反應,沈星月本來只是心裏幾分猜疑,如今又篤定了幾分。
「怎麼,真的心裏有人?」沈星月不但沒有見好就收,反倒是逼近一點:「是什麼人,別人不能說,也不能跟我說說嗎?」
「別,別胡說,你再鬧,我要生氣了。」秦舒往後去了一點,直覺的想要躲開沈星月的逼問,動作間頭冠上垂着的一串珍珠晃動了一下,沈星月眯了眯眼,只見那白皙的耳墜上,有一個並不顯眼的黑點。
那黑點,不似尋常人長在皮膚上的痣,而好像是被黑墨點了一點,然後浮在皮膚上一般。
「好了,你害羞,我不說就是了。」沈星月笑了笑,整理了下衣裙起身:「不過大家是好姐妹,我還是勸你一句,不管心裏有人也好,沒人也好,既然已經成親了,就安心的做新娘子,別想太多。」
衝破束縛追求愛情什麼,那是戲文里才有的事情,別說這心上人十有並非善類,就算真是個痴心男子,秦舒這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也不是能適應普通人家生活的,褪盡鉛華,洗手作羹湯什麼的,遠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見沈星月不再追問,秦舒頗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正巧這時候外面又來了人要看新娘子,鬧哄哄的馬上就要進來,想來,沈星月再不知分寸,也不會在人前追問不休。
沈星月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從袖子裏摸了摸,摸出個鳳凰造型的簪子來,鳳嘴裏含着顆祖母綠的寶石,雖然小巧卻精緻,一看便價值不菲。
「這是我自己送給你的。」沈星月笑了笑:「我替你戴上,無論如何,希望你能幸福。」
雖然幸福不幸福,這並非誰能說準的事情,但每個人的心裏,總是都留着一個美好的願念。
或許沈星月這話勾起了秦舒心中糾結複雜里的那一點憧憬,也或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頰上飛起一點紅暈,卻沒有拒絕,微微低下了頭。
沈星月將髮簪替秦舒戴上,半玩笑半認真的道:「這簪子,是我找高僧開過光祈過福,婚前這幾日,你可得一直戴着,能替你消災解難,佑你平安。哪怕是晚上休息,可也要放在枕邊才好。」
沈星月眼中有光芒一閃而逝,秦舒的表情卻出現了一剎那的迷茫,像是被催眠一樣,順從的道:「好,我知道了,我會一直戴着。」
此時,鬧哄哄的說話聲笑聲已經進來了,又是恭賀一片。
來人都是些平日裏或見過或聽過的太太小姐,沈星月略打了個招呼,便不做聲響的退了出去。
風城再是靈氣之地,白日裏陽光燦爛,陽氣十足,也終究是人的天下,少有邪物能自由出入。即便能在光芒下一閃而逝,也不代表能大方現身,肆意而為。
那是惡靈也好,是痴情也好,也一定會在晚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