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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蘇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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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宅生存手札

    我就想試一試

    謝凌雲巴巴盼着, 直到十月初九傍晚,謝懷禮才堪堪趕到。甫一見到父母, 他便拜了下去。

    薛氏自收到兒子的信起,就緊張期待,只盼能早日母子相見。如今兒子出現在她面前,她悲喜交加, 唯恐仍在夢中。好一會兒,她才伸手拉起兒子,尚未開口,已淚如雨下。

    謝懷禮順勢站起, 本要寬慰母親, 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母親離京時,他六歲有餘,許多事情自是記得:「孩兒不孝, 十多年來未能承歡膝下……」

    薛氏搖頭:「這哪裏能怪到你頭上去?」

    謝律咳了一聲,插口道:「禮兒不必自責, 你在你祖父身邊, 也算是替父盡孝。今日咱們一家團聚, 且不必提那些舊事……」

    &我兒一路奔波, 想必早就餓了。娘讓人帶你休息一會兒,再給你準備些吃的……」薛氏收斂了戚容, 命人自去忙活。

    謝凌雲在一旁看着, 覷着空, 才上前廝見:「哥哥。」她打量着他,這個哥哥挺好看的,身形修長,眉目清俊。

    謝懷禮一怔,頷首笑道:「妹妹。」頓了一頓,他試探着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妹妹的發頂,又很快收回手去,笑道:「是了,今日是你的生辰,還好我及時趕到了。哥哥給你帶了禮物。待會兒打開箱子好好看看。」

    老實說,謝凌雲對禮物的興趣不大,比起禮物,她更想對這個哥哥多點了解。她興致勃勃地聽父母與兄長說話,想像着哥哥在京城中的時光。

    薛氏吩咐廚房做了一桌菜為兒子接風洗塵,她不無歉意地說:「娘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

    謝懷禮笑笑:「合我的口味,我愛吃。」

    薛氏莞爾一笑,眼中淚光閃爍。

    因着謝懷禮的到來,這夜謝家齊聚一堂,同桌而食。見他們母慈子孝,一派和樂,謝懷信不由得撇了撇嘴:他們母子團聚,他姨娘可還在西跨院待着呢。這般熱鬧,還記得昨日絕食的萱兒麼?

    他就知道,沒人真把他們娘仨放心上。

    瞧一眼妹妹,見她正盯着謝懷禮。他冷哼一聲,有什麼可瞧的?

    注意到謝懷信的目光,謝萱默默垂下了頭,心下嘆息,她哥哥還是與謝懷禮相差甚遠。她也曾努力勸誡,也請父親延請名師,可是,懷信也只是比那一世稍微好了一點。

    或許他脫胎換骨,功成名就只是她的夢。

    謝萱心事重重,多飲了兩杯酒,很快醉意襲來,告罪離去。

    她走後,其餘人等仍在繼續。薛氏對兒子有說不完的話,恨不能立時將這十多年補回來。但終究是心疼兒子奔波不易,讓兒子去休息了。

    夜裏,謝律看着妻子微紅的眼角,笑道:「要真捨不得他,就叫他留下吧。」

    薛氏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可老爺子老太太能同意麼?心肝兒一般養大,又剛定了親……」

    &是。」謝律訕笑,當初他剛被貶到綏陽時,原是要攜妻小一同前往的,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琬琬來綏陽時,也沒能將禮兒帶來。

    猛地想起萱兒的話,他張口說道:「別怕,咱們很快就能回京了。到時候一家團聚,再也不分開。」

    薛氏一怔,詫異地看着丈夫。上個月他不還說再也回不去了麼?這才多久,就如此篤定說能回京?她沒接他的話,只試探着道:「說起來,我想着要不這回,我隨禮兒一同回京吧……」

    &說什麼?」謝律霍的站起,沉着臉,「又在胡說了!我在這裏,你能去哪裏?」他火氣上涌,伴隨着酒意,聲音低沉:「你先歇着。」言畢,拂袖離去。

    他不能多待,他怕他多待一刻就會想起那些陳年舊事。他的妻子,委實讓他失望。他今日的好興致給妻子那番話澆得乾乾淨淨。

    這一夜,他宿在了書房。

    次日,謝律使人請了孫萬斗過來,滿臉歉意,言辭懇切,說是長子從京城來,他才知道父親在京城給孫女已經定了婚約,跟孫家的婚事只能作罷。好在孫家與謝家也只是交換了庚貼,知曉兩家正在議親的人也不算很多。此舉對兩家不會有太大影響。

    孫萬斗呆愣愣的,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上回不是很乾脆地同意了麼?他還以為請他來,是商議兒女婚事的。原來是要毀約的?!

    對方長久不應,謝律便有些不喜。他肅了臉色,說道:「此事就此作罷,本官不想聽到有任何不好的傳言!」他笑了一笑,端起了茶杯,淺啜一口,悠然說道:「孫員外是聰明人,想來不會去做蠢事。」

    孫萬斗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心裏想的卻是,回家以後可怎麼跟兒子說?

    孫九郎以為婚事能成,喜不自勝,十分上進,還說要考取功名,以期能與縣令家的小姐相配。

    要是突然告訴他,這婚事不能成了,也不知他會怎樣。

    謝懷信皺眉,沒好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看你妹妹也十四歲了,薛氏不慈,不給你妹妹留意婚事。娘又出不去門,外面什麼都不知道。也只有你,常在外走動,又有見識。我兒這般優秀,朋友多半也都是好的,把你妹妹嫁過去,不正好麼?」馮姨娘對這個兒子非常喜愛,甚至隱隱有些害怕他。

    姨娘話里的奉承聽的謝懷信心情舒暢,雖然不贊成她的想法,但還是讚許地點了點頭,清清嗓子,說道:「這事兒你不要亂出主意,妹妹樣樣出色,那群人里沒有配得上妹妹的,我先看着吧。」

    &你妹妹畢竟是庶出……」馮姨娘小聲道。

    謝懷信的臉色猛地變了:「我說了不要你管!我們庶出,還不是因為你!」

    馮姨娘身子一顫,不由後退了幾步,嘴唇動了幾動,囁嚅道:「我>

    擺了擺手,謝懷信沒好氣道:「你先回去吧,我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

    擔心和恐懼到底是恐懼佔了上風,馮姨娘扔下一句:「你好生歇着」便匆匆離去。

    謝懷信有些懊惱,心說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否則不至於這般失態。

    憑什麼薛氏萬般如意,而他們三人就不能?他不能讓薛氏好過。

    次日,謝凌雲和謝蕙下學歸來,途中遇上了謝懷信。

    謝懷信招手,神秘地道:「三妹妹過來,哥哥有話跟你說。」

    &哥哥請講。」謝凌雲上前,謝蕙則面無表情避開了。

    謝懷信不理會謝蕙,只壓低了聲音道:「昨日咱們作詩,三妹妹怎麼不來?」不等她回答,他又道:「哥哥挑了首好的,給妹妹瞧瞧。」說着從袖筒中取出摺疊的方方正正的一張紙來。

    &妹瞧瞧,絕對的言之有物,志向遠大……」

    謝凌雲有些好奇,就着他的手暼了一眼:「他的字不好看。」

    &好看?這可是柳體,法度森嚴,怎麼會不好看?」謝懷信急了。

    &是不大好看啊。」謝凌雲認真道,「而且他這不是柳體。」柳體字她也描摹過,不是這麼一回事兒。「二姐姐還在等我呢,我先過去了。」

    她展顏一笑,快步向謝蕙走去。

    謝凌雲的事情,謝蕙從不多問,更何況還與謝懷信有關。她只淡淡一笑,加快了腳步。兩人一起回薛氏的院子。

    薛氏一見她們,照例笑吟吟地問她們,餓不餓、累不累、夫子講的可都能聽懂之類。兩人一一答了。謝凌雲問道:「阿娘,五哥哥剛才來做什麼?」

    謝蕙也好奇,聽薛氏道:「他能有什麼事?說是二十八的廟會,他想陪你們姐妹三個去轉轉。」

    &的?」謝凌雲來了興致,「他當真這麼說?」她知道此地規矩嚴苛,女子外出艱難,得有父兄陪着。她這十年出門的次數寥寥無幾。——聽阿娘說,京城大戶人家的閨女出門還得坐馬車,戴冪籬呢。

    &芸想去?」薛氏看出了女兒眼中的嚮往。

    &然。」謝凌雲眼睛滴溜溜直轉,「不過阿娘要是不同意,那女兒就不去了。」能出門當然好,但若因此讓阿娘不快,那就沒意思了。

    謝蕙低頭,心裏琢磨謝懷信到底打什麼主意。莫非是想讓謝萱跟誰見面,怕太太不允許,就拉她們兩個做掩護?

    薛氏跟她的猜測差不多,馮姨娘迫切希望謝萱早點定親,還不止一次暗示謝懷信的好友就挺好。多半是這回有了人選,想要謝萱私下見見。

    對謝萱的婚事,薛氏一直很頭疼。綏陽縣人不少,可跟謝萱相配的還真不多。好聽點說是候府千金,說不好聽的也就是個縣令的庶女。跟陳家聯姻無望後,薛氏想着不行找個有功名的讀書人算了。

    既然他們有其他想法,就隨他們去。只要不出格,她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去就去吧。」薛氏摸了摸女兒的頭,心裏暗暗擔憂,再過兩年,阿芸也該議親了,「到時候跟着你二姐姐,不要亂動。」

    謝蕙連忙起身,說會照顧妹妹。她捏了捏手裏的帕子,當然,她也會很留意姐姐。

    又兩日,陳家再次遞了帖子邀薛氏母女去做客。薛氏十分客氣地拒絕了,說家中諸事繁忙,抽不開身,擇日再約。

    笑話,陳家瞧不上她們,她們何必巴巴地去惹人嫌惡呢?

    薛氏和謝蕙都以為謝懷信主張的廟會之行是為了謝萱,而謝萱自己卻並不知情。謝懷信跟她提時,只含糊說要帶她散心云云。

    現在的謝懷信好太多了,沒有染上那些臭毛病。謝萱不想違逆他的意思,就點頭應允了。——她不想太過特殊,她要把存在感降的低些再低些。

    兄妹四人想法不同,但是對這即將到來的廟會之行全無排斥之意,還隱隱有些期待。

    謝律也贊成,還誇讚兒子頗有兄長之風,額外賞給兒子一方硯台。

    面對父親的賞賜,謝懷信習以為常。不過還是一派歡喜模樣,讓父親更加高興。

    這幾日,他已經跟孫九打了招呼,說是妹妹看了那首詩,覺得甚好,有意結識,約在廟會當日相見。他還特意叮囑了孫九,說那妹妹雖然年紀小,卻是正頭太太生的,難得的絕色,暗示孫九把握好機會。

    孫九的家世在那幫公子哥兒里,屬於末流,人又有些呆。大傢伙兒平日裏不大瞧得上他。他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兒落在自己身上。還是謝懷信拍着胸脯保證,他才信了,難道說真是看上了他這渾身的才華,對他傾心?


    這可真跟話本子裏寫的一樣啊!接下來他是不是就要跟縣令家的小姐定情,然後趕考,高中狀元?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興奮得睡不着的他越發期待與佳人的相見了。

    果然,大夫小心翼翼診脈後,說道:「不礙事,不礙事。」頓了一頓,又斟酌着道:「其實,小姐吃的多些也沒什麼,身子健康才會如此。」

    劉媽媽這才放心。

    謝凌雲呆愣半晌,紅霞佈滿臉頰。太羞人了,請大夫來竟是因為她吃得多!

    她有點委屈,明明也不算很多嘛!

    她每天走路調息,本就餓得快。難道非要像貓一樣的飯量才算正常麼?

    官家小姐也不易做。

    不過,既然大夫這樣說了,以後稍微注意一下就是了。

    雖然謝凌雲一心長大,但成長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日子也得一天天數着過,並不能像師兄講故事那樣,一眨眼就到了多少年後。

    第二年開春後,謝凌雲已經完全可以自己走路,自己吃飯。

    她很高興,當然,她的父母也發覺她長大了,尤其是她的父親。

    謝律多次有意無意提起該給女兒找夫子了。

    薛氏點頭:」是,正留意着呢。」

    謝凌雲不解:」大姐姐和二姐姐也都找夫子了麼?」

    她原以為謝萱和謝蕙都如是,可是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兒,兩個姐姐都沒有啊。

    謝律瞧了妻子一眼,卻對女兒道:」你與你兩個姐姐不同,你是嫡女。」

    謝凌雲第一次從父親口中聽到嫡女這個說法,她心念微動,瞬時瞭然:大約這就是劉媽媽說的太太養的。

    她想起在天辰派時,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的不同,似乎有點明白,卻又覺得不該如此類比。但一時之間,她竟想不到更好的。

    薛氏心中冷笑,面上卻分毫不顯:」話雖如此,可她們到底要叫我一聲母親的。你這做父親的,可以不公,我這做母親的,卻不能不慈了。都是謝家的女兒,是該好生教導,總不能她們回京後,被螢螢她們比了下去。只是綏陽地偏,不如京城,才女本就少,有賢德的才女更是少見,夫子並不好找。」

    螢螢是謝律大哥謝德的長女,算是京中貴女典範。

    謝律想想果然如此,也不管當着女兒的面了,當即作了一揖:」琬琬,你真是我的賢妻。」

    目睹了這一切的謝凌雲目瞪口呆 :等等,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她好像不大明白父母的相處之道啊。

    上輩子她沒見過親生父母,不知道他們怎麼相處,但她也接觸過夫妻,她總覺得夫妻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思來想去,她只能用一句官宦人家與江湖不同來為自己解惑。

    然而綏陽女夫子真的難找,遠不比京城。六月份的時候,薛氏找到了一個姓陳的夫子。可惜謝律看了那陳夫子一眼,覺得她舉止輕浮,不堪為人師,就藉故辭了她。薛氏只得再重新找起。

    謝律公事繁忙,也只有在看到長女時,才會想起此事,旁敲側擊催一催薛氏。

    薛氏也有點慌了,只得道:「不如先不找女夫子,年老的老夫子也是有的。左右姑娘們年紀都還小,不用避諱。」

    謝律不悅:「這怎麼行?遲些不要緊,一定要是個女夫子,要有才學,要有好的德行。咱們是請夫子的,可不能什麼不三不四的都請來。」

    他都答應萱兒了,豈可失信?而且萱兒聰慧,不能讓庸師誤了她。

    薛氏只能繼續托人去找。可惜,女子讀書的少,才德兼備的,大多家境優渥,不願做人西席。

    九月,合適的女夫子還沒找到,謝凌雲先收到了京城舅家送來的小弓箭和小馬駒。

    謝家舅舅還附了封信,說是駿馬生了小馬駒,送給外甥女,提前當作是生辰賀禮。

    這小馬駒是派專人送來的,一路頗為不易。

    然而薛氏卻哭笑不得,她這個哥哥,行事還是這麼古怪。哪有給女孩子刀劍馬駒的?

    聽說是送給自己的,謝凌雲高興極了。上輩子她一直想一人一馬一劍行走江湖。這位舅舅也是江湖中人麼?卻不知是何門何派?

    她問母親:「阿娘,舅舅是江湖人嗎?」

    薛氏微怔,不知女兒從哪裏聽到的江湖的說法,笑道:「 他倒是想在江湖,可惜身居廟堂,有心無力。」

    那就不是江湖人了?她有點失望。真奇怪,她出生也快兩年了,怎麼一個會武功的都沒看到?以前不是說有些不入流的學武之人,會給人做護院麼?怎麼謝家的護院沒有一個會武的?

    她有心想問問母親,但是直覺告訴她,母親這樣的柔弱婦人,不會高興聽見打打殺殺的。還是不讓她擔心好了。

    反正練武的事,她可以偷着來。天辰派的內功心法,武術招式,她早爛熟於心。

    薛氏在給兄長的答謝信里,提到了女夫子難尋一事,請兄長幫忙留意,然而卻如石沉大海。

    事情到了年底,方有轉機。有位跟薛氏交好的夫人給她推薦了一位寧夫子。

    據說這位寧夫子原也是大家閨秀,是本地有名的才女。可惜尚未出嫁,未婚夫婿就病逝了。她沒有再嫁,依兄長而居。因與嫂嫂不睦,這才決定去大戶人家做女夫子。

    薛氏請她來,還費了好一番功夫。年關將至,雙方商議,等來了年開了春,再正式開始授徒。

    二月初,謝凌雲終於見到了這位寧夫子。當初講明是要教導謝家的三個姑娘,所以姐妹三人一起行了拜師禮。

    謝凌雲跟着兩個姐姐,像模像樣的行禮。所幸在旁人眼中,她年齡實在太小,縱然有失禮之處,也只是一笑,並不在意。

    她看一眼兩個姐姐。她們看起來頗為緊張的樣子。她摸了摸自己手心,哦,也是一手的汗。

    寧夫子二十七八的年紀,容長臉,衣服素淨。她面無表情端坐在上方,受了她們三人的禮後,方道:「今日是拜師,三姑娘年紀還小,讀書學規矩的事情不急在一時,日後不必天天過來。」

    謝凌雲聽她聲音清冷,面容肅穆,頗有高手之風。雖然觀其舉止,不像是有內力在身的,但仍是十分恭敬,應道:>

    她忘了她現下的模樣,還是不足三歲的娃娃。寧夫子見她童稚的臉上顯露出鄭重的神情,先是一愣,繼而面露笑意,聲音也放柔了:「不過,你今天既然來了,可以先聽一會兒。不准吵鬧,不然夫子可是要打手心的。」

    寧夫子了解謝家的基本情況,知道這個最小的女娃娃是正室所出。雖然明面上說請她主要是為了教導這三姑娘,可看着小姑娘的年紀,只怕那一天還遠着呢。那邊坐着的兩個小姑娘才是她真正的學生。

    她心說這一家也有趣。

    謝凌雲連忙應了,和兩個姐姐一起,端正坐着。

    &今天起,我是你們的夫子。今日,我不教別的,只教你們四個字。這第一個字,是忠。一百二十年前,我大齊高祖皇帝……」

    謝萱暗道,寧夫子果真與旁人不同。別人都是教導恭順、聽話,她教的第一個字竟然是忠。

    正想着,忽聽咕咚一聲,竟是芸姑娘連人帶椅摔倒了。

    謝萱還在發愣,劉媽媽早快步上前,扶了謝凌雲起來,連聲道:「姑娘,姑娘!」

    今日老爺說三個姑娘一起拜師時,劉媽媽就不大樂意,萱姑娘和蕙姑娘倒也罷了,芸姑娘才兩歲多,學什麼規矩?

    她就是不放心,才非要陪着芸姑娘拜師。這不,果然出事了吧?

    劉媽媽見芸姑娘雙目緊閉,待要去掐其人中,謝凌雲卻悠悠然醒了過來。

    寧夫子也有點不安,她方才不過是說了本朝高祖皇帝的事跡,可是有什麼不妥?

    謝凌雲扶着劉媽媽的手站起來,輕聲道:「我沒事。」

    寧夫子又恢復了嚴肅的神情:「三姑娘如果身子不適,就先回去吧。你年紀小,不必日日到此……」

    &齊,高祖?」謝凌雲望着寧夫子。

    寧夫子愕然。

    謝凌雲繼續問道:「不是大興?」

    寧夫子尚未回答,謝萱早忍不住笑出聲來。

    &娘,咱們家要是真有誰跟他們家訂了親的話,那就退了吧,他們瞧不上咱們家,這親事不結也罷。」謝凌雲很認真。

    謝萱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她心說,謝芸一點都不傻,至少比她這個做姐姐的聰明。

    薛氏恚怒,她的女兒單純憨直,毫無心機,想來是不會對她扯謊的。她毫不懷疑女兒這番話的真偽,但是她不敢相信直爽熱情的陳二太太一家竟是這麼看她們的,一點情面都不給。

    &芸說的是真的?」薛氏看向謝蕙。

    謝蕙低眉斂目,輕聲道:了一頓,她又將陳清關於定親的那套說辭說給嫡母聽。

    薛氏聽罷胸口劇烈起伏,半晌方道:「陳家欺人太甚!」

    &娘不要生氣,他們不歡迎咱們,咱們也不歡迎他們就是了。彆氣壞了身子。」謝凌雲忙道,她聽得出來阿娘氣息不穩。

    薛氏心下稍慰,溫聲道:「我兒受委屈了。」隨後,她略有深意地看了謝萱一眼:「你們也都累了,下去休息吧。」

    謝萱與謝蕙應一聲,施禮退下。謝凌雲則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母親身側,拿了個玉槌,作勢要給母親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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