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見陌離

    鳳耀見機極快，伸手就在腰間解下一個雙飛蝶的絡子來。那絡子裏面裝着一顆指頭大的東珠，襯着錦藍色的絲繩爍爍生輝。

    綠蘿忙接過去，雙手捧着算是禮物，向接迎的宮女報了一句：「是玥棲閣的主子」。那兩個宮女也是有見識的，忙引了鳳耀朝里走，另一個疾走着去報信。

    這雲棲閣不大，卻是繁花似錦。左右都是桃樹、櫻樹、七色八彩的儘是鮮花，雕樑畫棟的屋子也隱在一叢叢的繁花矮樹之中。走這一路都是芬芳撲鼻，得需繞過了面前的彩英、花團才可知前方是個什麼所在。

    鳳耀是第一次進這雲棲閣，雖然這些日子在樓上也瞧這院子好多回了，但高處看花和走入花叢完全是兩種感覺，一時間倒是覺得新鮮，也忘了自己原是來尋紙鳶的。

    直到前面一個青藍色錦緞宮裝的美人迎面走過來，鳳耀才回過神。卻一下子就被那美貌的女子晃了眼，定定的看了她半晌。

    那女子正是這雲棲閣的主人，新封的婕妤……陌素馨。年紀不過十八九歲，卻美如朝霞飛鴻，仿佛只能是個天上才有的美人。淺笑盈盈，妝容淡雅，卻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嫵媚風情。

    馨婕妤見鳳耀對着自己猛瞧也不覺得拘謹，緊走幾步來到鳳耀身前，聲如珠玉的贊了一聲：「好美的人兒。三公主一到，我這雲棲閣的花都羞彎了腰呢。」

    聽着這麼一個天人般的美人贊自己好看，只要是個女人都覺得高興。鳳耀雖然還是個少女，卻也心中喜悅。何況皇祖母在世的時候也贊鳳耀好看，那時候整個宮裏的女人都巴結着自己，所以單就美貌這一點上，鳳耀也確實是自信的。

    鳳耀看了綠蘿一眼，綠蘿忙捧着那東珠的絡子奉了上去，「我家公主給婕妤道喜了。「

    「好大的珠子，我這雲棲閣搜颳了地皮也沒這麼好看的呢。」馨婕妤雖然說的是客套話，可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並未帶着一分的浮誇，更不見絲毫的奉承，怎麼聽都是真心的喜歡這禮物呢。

    可鳳耀卻知道，這位馨婕妤入宮半年的光景，由美人到貴人才一個月的時間，這才一冬天過去，又晉封了婕妤；隆寵正盛，什麼寶貝沒見過呢。

    鳳耀這才惦記起那紙鳶來，想要直說自己是來找東西的。可話還沒開口，就聽到腳步聲響起，一個略顯粗礪的男聲叫着：「姐姐。」

    聽那男聲讓鳳耀嚇了一跳，心「突突」的猛跳了一陣。卻又覺着這聲音有些耳熟，抬頭循聲看去，就見櫻花樹後轉過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形。步子輕盈利落，幾步就已經到了面前。

    「陌兒，是三公主來了。」馨婕妤忙着迎了半步，將弟弟陌離擋在身前，也是順勢將鳳耀遮了遮，算是周全了禮數。

    鳳耀站在馨婕妤身側，依禮應當迴避；可雙腳卻定定的粘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眼睛也不住的看過去，瞧着兩、三個月不見，已經高了許多的白衣少年，才想到他那粗礪的嗓音應該是在變聲。

    又有心想要和陌離說句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再一瞄，正好看到陌離手上拿着那蝴蝶紙鳶。

    綠蘿一直站在鳳耀身後，主子的一舉一動是小女兒的含羞帶怯，她都看在眼裏。現在見鳳耀嘴唇動了動，忙着近前一步，悄悄拉住鳳耀的衣袖，讓她不要這時候出聲去認下那紙鳶。

    「陌兒，哪裏來的紙鳶呢？」馨婕妤也見着弟弟手裏多了只紙鳶，只不過那蝴蝶一類的實在不該是男孩子的玩意，所以好奇的一問。

    「是……」陌離的嗓音粗啞，但那清明晶亮的眼神依舊。

    陌離似是猶豫了一番，向着鳳耀看了過來，這才把手中的紙鳶雙手平托着，低垂下眼瞼，將紙鳶送到了鳳耀的面前：「這是玥棲閣那邊飛過來的，陌離正要過去交還給三公主。」

    陌離的話一出口，鳳耀和馨婕妤都愣住了。

    鳳耀的衣袖還被綠蘿捏着，剛才若不是綠蘿阻攔，鳳耀早就說是來找這紙鳶的。只是現在陌離先說了，鳳耀倒是不好就這麼認下了。

    而且陌離指明了說是要去把紙鳶還給自己，這話里的意思又多了幾層；於情於理，加之小女兒的羞怯，都不好就這麼接過來的。

    馨婕妤也沒想到事情如此湊巧。但看看鳳耀剛剛送上的那顆東珠，若是送禮的怎麼連只盒子也不備下？用絡子裝着，顯然是平日裏習慣帶在身邊之物，應該是來的匆忙，這禮物是臨時備下的。

    幾個人中，就數馨婕妤的年紀最長，又是得了皇寵的妃子，心思自然和那少年的男女不同，多想了幾分，心中已經瞭然。

    「三公主既然來了，不如到裏面坐坐吧。我這裏有家鄉帶來的蜜餞點心，和這宮裏的大不相同呢。」

    聽到馨婕妤說「家鄉」，鳳耀又忍不住朝陌離看了一眼。果然發現陌離那張俊臉上多了一分的落寞、幾分的黯然；也不再做聲，只是那捧着紙鳶的手還舉着。

    「公主不要見怪，我弟弟性子淡漠，不是有心冷落了公主。」馨婕妤見陌離舉着紙鳶還杵在那裏，鳳耀又沒有接過來的意思，只得由她伸手接了，隨手遞在身邊的宮人手裏，又熱絡的把鳳耀往正廳里讓。

    到了這時候，鳳耀也不能走了，總得進去客套一陣子，畢竟面上還說是來給馨婕妤道喜的。

    馨婕妤落落大方的牽起鳳耀的手朝里走。兩人路過陌離的時候，鳳耀禁不住悄悄的抬頭。

    而陌離正頜首低眉的退在路邊等兩人過去，一個低眉，一個抬眼，正好對在一處。

    一時間，鳳耀直感覺望進了一片子夜之中，黑漆漆的瞳眸里又有星子般的燦光晶亮，帶着幾分少年眼神里特有的桀驁。

    而陌離見鳳耀直向自己看過來，也沒有躲避的意思，身子、脖子皆不動，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也不知是出於禮貌，還是真的在對鳳耀笑。

    可那一笑卻是萬千的芳華，種種的妖嬈，比之他落水後面色灰白卻和風暖意的一笑，更平添了不知多少的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