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從我身後遞過來一張黃色的紙條,壓低聲音說道:「拿好這張符紙,向前一直走,不要回頭!」
我低頭一看,這跟電影裏那種定殭屍用的鬼畫符差不多,就有些好奇去問:「老爸,這玩意兒您從哪兒搞的,這不就一張紙能有啥用,您還信這套?」
說實話,老爹的突然出現已經讓我的恐懼幾乎煙消雲散,也並非老爹他是個多麼牛比的蓋世英雄,也許是從小對他的依賴使然。
「別問那麼多,向你的正前方一直走,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回頭!」老爹的語氣雖然壓的很低,但也能夠感受到他語氣之中的憤怒。
這次,我聽出來了,老爹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根本也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
我也不敢再去跟父親扯皮,手裏死死捏住那張黃符,快步朝自己的正前方走去。
父親的腳步聲就跟在後面,這讓我安心不少。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我剛才所看到的人影又是什麼?
我心中疑惑,邊走邊想,深一腳淺一腳我也顧不得自己都踩到了什麼東西。
走出去大約十幾米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身後老爹低喊了一聲:「小毅。」
幾乎是條件反射,我迅速回頭。
回過頭我也想起父親剛才說的話,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回頭!
我以為老爹會跟在後頭,身後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所以父親才會那麼說。可是,回過頭的我並沒有看到有身後有什麼異常,老爹不在,剛才所見的鬼影我也沒看到。
如果老爹不在,剛才我所聽到的腳步聲又是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中,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踝被什麼東西一把抓住。緊接着,我整個人一個踉蹌重重地砸入泥潭當中,口鼻中全是爛泥。
我吐出口中的爛泥,胡亂抹了一把臉。
回頭看去,我發現從泥潭之中伸出了一隻沾滿黃泥的手,那隻手緊緊地抓着我的腳踝,尖利的指甲扎破褲腿直接刺入皮肉當中。
我吃痛,一腳踹過去。
可是踹了幾腳我發現那隻泥巴手根本就不動,抓着我的腳脖子跟鐵鉗子似的。我被嚇得大罵着在泥潭中掙扎,突然想起老爹給我的黃符,心中一橫,身體一個摺疊將黃符死死他貼在泥巴手的手背上。
沒想到,黃符還真的起了作用,貼上去之後,那隻手就開始劇烈的顫抖抽筋變形,空氣中立刻瀰漫出一股皮肉焦糊的氣味。
掙脫束縛,我奮力從泥坑中爬起來。這破玩意把我嚇得不輕,我小心翼翼地對着那隻手跺了兩腳。解了氣之後,我不敢再做其他的,我害怕一不小心將黃符弄掉了,指不定地下還會爬出個什麼呢。
做完這些,我拔腿就跑。
突然,我聽到一聲悶響,我知道一定是撞到了一堵牆上。整張臉重重地砸上去,口鼻之中湧出一股咸腥的味道,整個人更是一陣七葷八素。
我看到苗小柔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她就像女鬼一樣,在我面前飄忽不定,最後在半空中打轉。
接着,我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我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看見苗小柔就坐在我的床邊。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昨天晚上我昏倒之後會不會發生了什麼呢?我身上也不曾沾有黃泥,這讓我有點疑惑,難道說是噩夢?
透過窗子我能看到爺爺奶奶坐在院裏,他們的表情都很糾結。廚房裏傳來「咚咚咚」剁菜聲,整個家的氣氛十分凝重。
「我家這是咋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以為他們這是在擔心我的傷勢,可又不大像。
「你爸失蹤了。」苗小柔眉頭微蹙。
「怎麼會,老爹他怎麼會失蹤?」我嘴巴張大,有點不敢相信她的話。
「你爸昨天晚上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打電話啊,報警啊!」我急了,也不管苗小柔在旁邊,胡亂穿好衣服,從床上跳下去,拿出手機撥通老爹的電話。電話鈴聲從爸媽他們的屋子裏傳出,但沒人接。
「別打了,他出去的時候沒有帶手機。警局那邊你媽已經聯繫過了,不到二十四小時,沒有辦法立案調查。」苗小柔說。
我跑去廚房問我媽,老媽一把將菜刀砍在肉敦上,我被嚇了一跳。可下一秒,老媽就哭了,其實老媽是愛着老爹的,雖然老爹總被她欺負,但是這個家沒有老爹不行。
「我這就去找!」我奪門而出,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剛一出門,我就撞上了山子,山子滿臉驚恐地看着我,大口喘着氣地說道:「大……大銀杏樹那邊又……又出事兒了!」
「啥?」
我心中咯噔一聲,該不會是老爹吧?
我一路狂奔,不顧山子在後面大喊大叫。一直跑到大銀杏樹下我才停了下來,我抬頭看了看大銀杏樹,樹上並沒有掛着屍體。警察留下的隔離帶還在那裏,這裏並沒有什麼異樣。
我回頭看了一眼捂着肚子蹲在路上累得半死的山子問:「這不好好的嗎,哪兒出事兒了?」
「水……水坑裏!」
山子指着銀杏樹附近的水坑,這是一處村民專門修建的灌溉用的水坑,與過村小河相通。冬季正處於枯水期,這水坑就變成了泥潭。
我快速跑到泥潭旁邊,泥潭之中橫七豎八的躺着密密麻麻的屍體。它們姿態各異,但無一不是想要從泥潭中爬出來的樣子。
這情景着實駭人,我被嚇得接連後退幾步,不過,我還是逼迫自己定住身形。
我腳上那雙鞋到現在還裹了一層黃泥,想起昨天晚上所經歷的事情我都心有餘悸。難道說昨天晚上我和它們一樣都被困在這裏,後來,老爹出現把我救了出來,可是老爹人呢,他該不會就在這些人當中吧?
我的鼻子酸酸的,喊了聲山子說道:「快去村里喊些人,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躺在這裏!」
山子走之後,我立刻打了報警電話,畢竟一下死了這麼多人,這可不是小事。
山子剛走,苗小柔也趕了過來。她看我一直盯着那些死人,就對我說道:「小毅,你別擔心,你爸他應該不在這裏!」
我回頭看向她,她也正看着我,我問:「你怎麼知道?」
「女人的第六感,你沒聽說過嗎?」她走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我的心裏非常溫暖,雖然她的手依舊是那麼冰涼。
「希望如此。」我道,我知道她這是在安慰我。
十幾分鐘之後,山子叫來了很多村民,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大多數人本就是來看熱鬧的,對那泥潭中的屍體指指點點,根本不想動手撈屍體。村裏的神棍王瞎子也在其中,說他是瞎子,其實他還有一直眼能看到。他見村民們議論就在一旁煽風點火,說是張栓子死的冤,鬼魂此時還纏在白果樹上,這恐怕就是它的報復啊!
誰都知道王瞎子是瞎謅謅,我當然也不信什麼鬼神。不過,我聽山子說村里並沒有其他人失蹤,這些泥潭中人的身份很難確定,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等警察來好辦事。
警察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仍然是之前那胖警察帶隊,村支書胡叔稱那胖警察為李隊長。警察局李隊長對現場進行了拍照取證之後,就和其他幾個警察商量,最後他們決定用繩子套住泥塘當中的屍體一具一具給拉出來。
胡叔回家帶來一大捆粗繩子,套住屍體露出泥潭之外的部分。村裏有力氣的年輕小伙都過去幫忙,我和山子也在其中。
其實,我的心中有些害怕,我害怕撈出的某一具屍體長着一張熟悉的臉。
撈屍的過程並不容易,第一具屍體的一條胳膊都快斷掉了,卻還沒有被拉出來,它就像在池塘中生根了一樣。
無奈胡叔只好取回了繩子,將繩扣套在另一具屍體上,可這具屍體也一樣。連續換了幾個目標之後也都不行。
胖警察劉隊走過來盯着泥潭看了看說道:「老胡,組織幾個人把這泥潭挖開。」
「這……」胡叔有些為難,這種看起來十分兇險的地方誰願意去啊!
「我來!」我搶先一步走上去,山子也跟了上來。
胡叔拍了拍我和山子的肩膀,表情上能看出他對我倆很感激,當然,我們的行為給他很大的面子。有了我倆的模範帶頭,後邊的幾個愣小子也都紛紛扁起袖子跟着我們跳下泥潭幹活。
挖到半米深的時候,泥潭中開始出水,這樣就沒有辦法繼續。村長胡叔從家裏扛來了水泵,一邊抽水,一邊繼續往深處挖。
一幫小伙子手腳很是麻溜,很快那一大堆奇異古怪的屍體就漸漸地顯露出來。屍體上都粘着厚厚地一層泥巴,也看不清楚它們的長相。
「臥槽,下面是什麼東西?」我身後山子突然喊道。
我朝山子所指的下面看去,那一根如同巨蟒一般的東西。地下不斷湧上來的水漸漸地將它沖刷的清晰起來,一群人圍過來看,等了半天發現只是一條粗壯的樹根。這附近沒有別的大樹,不問可知,這一定是大銀杏樹的樹根。
屍體被爛泥覆蓋,我們幾個人抽水過來將那些爛泥沖刷掉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一堆老人的屍體,他們個個都穿着紫色的壽衣,我在這堆屍體之中並沒有看到老爹的那張臉,這讓我的糾結稍稍放鬆下來。
之前用繩子之所以沒有辦法將這些屍體給拔出來,其實也是有原因的。屍體全部都被密密麻麻的樹根所纏繞,很結實,也很詭異。
苗小柔站在上邊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但這樣詭異的場景並沒有激起她臉上哪怕是一絲的波瀾。
村民們的議論再次起來,我聽到其中有個胖嬸說道:「那不是孩子他姥爺嗎,哎喲,您老都過世這麼多年了,咋來這兒湊熱鬧呢?」胖嬸說着說着滿臉淚痕跪到了地上。
我知道她說的孩子他姥爺是誰,這堆屍體最上頭的老頭就是。小時候聽他講過故事,但印象中我七八歲的時候他就已經過世了。這都死了快二十年了,屍體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沒有出現一點腐爛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