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舉確實是考慮欠妥了。」
「什麼考慮欠妥,他就是更倚重純寧那個賤人!純寧若生為男兒,這太子之位怕是也沒有孤的份了。」
依水輕笑了一聲,「殿下若是顧忌帝姬,妾倒是有個提議。」
「你說。」煩心事雖多,卻也抵不過美人在懷的誘惑,嗅着鼻尖縈繞的女子幽香,太子不禁低頭咬着她的耳垂,依水只是個婦道女子,他哪裏指望她能給什麼建議,因此當下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應了一聲,繼續啃咬着她的耳垂,細密的吻流連至頸上。
依水縮了縮脖子嬌嗔了幾聲,這才伸手抵開太子的臉,笑道:「若是帝姬嫁去了大秦,太子殿下還需要顧忌誰呢?」
太子本還要湊臉過去,聽見這話猛地抬起眼,眸光莫測,「你說什麼?」
「帝姬即便是再過能幹,總歸只是一個要嫁人的女子,陛下再過看重她,也不能枉顧理法將她強留在宮中輔政,更不可能傳她帝位。大秦國本也是足以與清平相敵的大國,將帝姬嫁過去也是為了兩國之交,算不上吃虧。」
太子沉吟片刻,眸中染上幾許疑惑,「你此話雖有道理,但只怕父君不肯放人,而且皇室不只純寧一位公主,就算真的要嫁公主過去,也不會選純寧,畢竟以純寧那樣的才能,若是真嫁去了大秦,只怕大秦是如虎添翼,於我清平不利啊。」
依水垂眸輕笑,低垂的眸中倏地閃過一抹異光,「妾只怕,若是帝姬一日在,以陛下對帝姬的重視,怕是殿下這位置該坐不穩了。」
太子的臉色微變,眼神瞬間又變得陰鬱了起來。
依水見狀接着道:「帝姬那樣的才能,陛下自是不肯放人,但若是帝姬自願去和親呢?」
太子倏然眯眼,「你的意思是?」
「若是帝姬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去和親,那麼陛下也該無法阻攔了吧。比如是女兒家的清白,殿下你看妾這話說的對是不對?」
太子抿唇沉默了半晌,最終是一咬牙,面上閃過一絲狠色,依水離他那樣近,自是看到了他神色的表情,不由得又勾唇一笑,然而下一刻卻驚呼了起來,原來是太子將她整個人橫空抱起,直接壓在了案上。
「太子你要做什麼?」依水嬌羞着敲打着他的胸膛,卻攔不住他鋪天蓋地的吻。
「果然是孤的好美人!孤得了你,果真是三生有幸啊!」太子一邊說着,一邊狠狠地親了下去。
依水只覺得身上一涼,衣物盡皆被褪去,只能感受到溫熱而濡濕的吻在自己嬌嫩的肌膚上肆虐着。
「唔……殿下輕些!」
「孤的美人,孤自然會好好疼愛!」
依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窗外的翠綠漸消,碧藍長空中有幾剪浮雲,雲朵飄搖,似乎飄成了一抹清瘦而頎長的身影,宛如初春中那一根挺拔的墨竹,就那麼緩慢而纏綿地延伸進了她的心中。
這時她的身子突然因着身上人的動作輕微地晃動了幾下,她卻仍舊是面無表情地凝視着遠方,看那長空浮雲,花滿枝頭,便不由得想起那人輕托在她腰間的炙熱手掌,以及那雙淡然無波的眼眸。
遠處枝頭那一簇簇盛開的花團在她眼中漸漸晃成一片模糊的白光,白光中有個如墨竹一般的少年正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殿外日光明媚如初,殿內卻迴響着男人低沉的呼吸,和女子的嬌媚之聲,久久未褪。
在大秦特使入境以後,為其接風洗塵的宴會很快就在七日之後開始了,朝堂眾臣,各門權貴皆收到了邀請函,這其中包括早已晉升為王府一員的雲歇,杜大夫人聽聞此事後,甚至親自來拜託雲歇能帶杜水蓮一同入宮,卻被雲歇的兩個字不去給噎了回去,成定夫人本還想邀她陪伴,但見她的態度實在堅決,也不好再多為難她。
純寧親手籌辦下的宴會自是十分周全,每一個方面都考慮得十分周全,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引得自從來到清平便是一副面冷寡言模樣的大秦國太子長生錦燁也難得高抬尊口地讚賞了幾句。
自家帝姬被稱讚,皇帝陛下自然是笑得開懷,座下眾人見龍心大悅了,心中自然也跟着鬆了口氣,開始盡興地飲酒交談了起來。
然而座上的那位純寧帝姬對此只是淡淡一笑:「不過是個小小的宴會,本無足掛齒,但是招待的是大秦的來使,自然該詳盡周全,方顯我清平的待客之道。」
「帝姬不必過謙,本殿說話向來就事論事,你做得好,便是好。」長生錦燁的面色冷峻,語氣卻十分自然。
同在席上的太子一直在旁邊密切關注着兩人之間互動,見長生錦燁這般說,他突然笑道:「帝姬聰慧無雙,大秦的太子殿下更是才智超群,依孤看來,你二人倒是般配得很。」
純寧聞言抬眸看了太子一眼,那眸光之犀利竟是看得太子一驚,險些以為自己內心所想已被她所知曉,但她隨即便是淡淡一笑,似是不在意,又似是瞭然。
長生錦燁則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直直地望向純寧,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太子,這讓太子覺得有些顏面掃地,心裏不禁羞惱了起來,別看座下的眾人只顧着飲酒談話,他們的眼與耳可是緊緊關注着上頭的動靜,因此座上兩國皇室之間的幾番對話與神色可謂是半點沒有放過。
長生錦燁繼續道:「聽聞帝姬三歲可識千字,九歲可獻國策,不僅是聰慧名傳天下,容貌也勝過世間的千萬女子,比起來,本殿身為男兒,倒是要自慚形穢了。」
面對如此讚譽,純寧的神色依舊平靜,絲毫不起半點波瀾,「殿下又何須自謙,聽聞殿下十二歲能協助大秦皇帝行政,十四歲隨青鳴將軍前去邊境平叛,憑着一雙巧舌如簧,不費一兵一卒便輕易收復了白陽部族,這等才智與謀略又豈是純寧一介閨閣女子可比擬的。」
長生錦燁又道:「非本殿自謙,大秦國人只知道舞刀弄槍,比不上清平人擅長文韜武略,本殿因羨慕清平的這等才情與謀略,因此學習了一些,這在擅武的大秦才算是突出了些,哪能比得上清平朝堂所出的好男兒。不過真要說起來好男兒,放眼望去這清平,能讓本殿放在心上的,仍是屈指可數。」
「我清平男兒這般多,卻只有幾位能入得了大秦太子的眼,想來太子的眼光倒是高的很啊,不知我清平的哪幾位男兒能讓太子這般刮目相看?」皇帝聽着這些小輩的談話已久,此時聽見他這般說,不禁大笑了幾聲。
「其一,是渝炎侯府的二公子元祁瑾,名動天下的神醫貴公子,不僅醫術了得,才智無雙,內中心思更是深不可測,。」
「其二,是淮川侯慕黎安,」長生錦燁說着抬眸對上了慕黎安投射過來的目光,一個冷冽,一個淡然,於半空中交匯而過,剎那間的電光火花,隨即皆是垂下了眼眸。
「作為清平最年輕的君侯,擁有足以媲美盛京的封地齊丘城,施律法,正民風,征賦稅,富民生,更是大舉興辦學堂,所推行之策不輸給一位國君。」
此話一出,某位國君和某位未來的國君頓時面色微變,座下一直偷偷關註上頭情況的朝臣權貴們也變了臉色,想不到這位大秦的太子殿下竟然敢當着清平國君的面說這種話,還是誇讚清平最為年輕有為的君侯,他們立刻去看淮川侯的臉色,卻發現他只是神色平靜地飲着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禁讓人懷疑他方才有沒有聽見那句話了。
純寧帝姬也看着慕黎安,臉色的神情卻不是驚訝,而是帶着些若有所思,這時長生錦燁又繼續道:「其三,便是清平的右相。」
右相?饒是座下眾人方才有多麼地驚異,此刻也忍不住地豎起了耳朵。
誰人不知當朝右相是皇帝在民間微服出訪時遇到的一位能人,其對朝政的見解與事務的分析之犀利讓皇帝大為震驚,於是一紙詔書將空懸已久的右相之位賜予了他。本以為只有皇帝可依傍的右相在朝堂詭譎的風波中活不過三年,誰知他竟是越活越神秘了,不僅得了皇帝的允許可以不用來每日的例行早朝,而且平日裏也甚少出府,行蹤向來詭秘得很,除非是得到了皇帝的特召。
正是因為他的身份如此神秘,鮮少有人知曉這位右相的確切消息,此時聽到長生錦燁提起,眾人的好奇心被吊起,正要細聽他是如何評價這位神秘的右相大人時,不想他竟是閉口不言了。
「這幾位確實都是清平最為人所知,也最為人所稱讚的好男兒,殿下的眼光果然好,也夠毒辣。」純寧微微一笑,舉杯對着長生錦燁致意,長生錦燁亦是舉杯以對。
這兩人的面色如此自然,似是今晚的宴會讓他們十分盡興,然而與他們完全相反的,是同樣坐在席上的臉色完全緊繃起來的太子趙成軒,他看向純寧的眼神有些憤怒,其中還隱藏着深深的嫉恨,只可惜礙於這種場合無法完全發泄出來,只能將一腔惱恨都發泄到了飲酒之上。
眼看着身旁侍女手上托着的酒釀空了一壺又一壺,太子的面色微紅,已略顯醉意,太子妃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正想傾身過去勸說幾句,太子卻突然轉頭過來狠狠的一瞪眼,太子妃身子一頓,便抿着唇又坐直了身子。
這場宴會持續得並沒有多久,因為大秦太子很快就因身子疲乏而向皇帝辭別,因此待這場宴會散去之後,眾人皆是不甚盡興而歸,但比起眾人的不甚盡興,還有人更是不盡興。
「太子。」看着太子在前頭走得有些搖晃,太子妃上前要攙扶,卻被狠狠甩開,若不是貼身侍女小杏及時扶着,只怕她要跌到地上去。
今夜的月光如此冷冽如霜,照亮了宮牆這頭女子那蒼白的臉上盡顯出的哀傷與無奈,也照亮了那頭少年利落而頎長的身姿,偶有細碎的月光透過額前的劉海流連至他的臉上,映出他的肌膚如玉光澤,雙眸隱現的銳利光芒卻比月光還要冷冽。
只見他走近宮外停着的一輛馬車,車身刻着繁複的花紋,那是屬於大秦國的專屬紋路,有隨侍拉開車簾,他欲彎腰進馬車,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喚他,循聲望去,一道身影在月光之下向他緩緩走來,同樣是身姿挺拔,氣度尊貴。
慕黎安淡笑道:「殿下請留步。」
長生錦燁伸直了身子站在馬車邊,冷淡的目光轉開望向遠處未知的某一點,在夜色的掩映中只能看見他堅毅的側臉輪廓,堅挺的鼻樑和微微揚起的下巴。
「不知君侯找本殿有何事?」
慕黎安緩緩走近他,淡淡道:「今日多謝殿下在陛下面前替孤美言了。」
長生錦燁神色依舊冷峻,似是不意外他會說這句話,「以君侯與本殿之間的交情,自是不必言謝。」說罷也不再等他回話便直接上了馬車,隨着咕嚕聲響,馬車漸漸遠去。
慕黎安負手而立,目送着馬車消失在漫漫無邊的夜色中,面色依舊平靜,眸色卻極為深沉,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他身邊的近侍蘇葉忽然上前一步道:「主子,我看這位大秦的太子來者不善。」
「何以見得?」
「他有意在陛下面前誇讚主子,卻拿來與國君相比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得出來,這話明面上是讚美,實際卻是生了陛下對主子的猜忌之心,主子又為何要特地來謝他」
慕黎安淡淡道:「你說的不錯,他確實是有意為之,但是針對的卻不是我,也不是陛下。」
蘇葉皺眉,疑惑道:「主子的意思是?」
「他此番是有備而來,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攪亂清平明面上的平靜。」
同樣行駛在宮外街頭的馬車還有太子府的馬車,只見馬車輕而緩地前行,兩邊還有侍女和護衛快步跟着。
「殿下,你今晚那般言語和表現,定會教陛下不快。」
太子妃是個正經的大家閨秀,自小便熟讀三綱五常,對於女戒更是倒背如流,在家便十分孝順父母,嫁入夫家更是以夫為天,遵循着三從四德,從不敢有所違逆,今夜見太子這般失態,心裏實在有太多話忍不住,便又勸了起來。
「你個賤人!」太子原本便有些醉意,此刻聽太子妃這般說自己,心中本已平息的怒氣頓時驟升,揚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的力道過猛,太子妃的頭直接撞上了車壁,只聽得一聲悶哼,眼前被撞得有些發黑,臉頰上也是火辣辣的疼,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太子已經猛地將她整個人壓在了車壁上,寬闊而火熱的手掌卡住了她細嫩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