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風平浪靜，江南雨季過去。

    慕逐君坐在河邊釣魚，突然想到了逐雲，那個孩子也喜歡靜靜的坐在河邊釣魚，雲繡給他擦汗，慕逐君騰出一隻手把雲繡抱在懷裏。

    「繡繡，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雲繡羞紅了臉往他懷裏再蹭了蹭。

    「好。」

    一支冷箭飛過來的時候，慕逐君把雲繡壓進自己的懷裏，抽出青芒劍把箭打偏，水面震盪，預示着接下來要到來的暴風驟雨。

    宓洛已經組織起島上的人防衛，四周都是艦隊，為首的艦船上是崔衡。

    他笑得猖狂，「師兄，這次，你插翅難逃。」

    慕逐君每日都在戰鬥的第一線，每天都在死人，雲繡的情緒低落，慕逐君抽不出時間照顧她，一柄青芒劍，滅敵千千萬。

    島上有宓洛排下的陣法，抵擋了一陣子，當崔衡親自出手時，陣法被破解，島上手無寸鐵的人屍骨如山。

    宓洛把慕逐君叫到小竹屋。

    「孩子，帶着繡繡走吧，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師父，要走一起走。」

    「這是我和崔衡的仇，如果我死了，也許他會放過你們的。」

    慕逐君拼命的搖頭，宓洛如當初一般慈祥的笑，「孩子，你還沒叫我一聲爹呢。」

    「爹~」

    宓洛把一個黃色的包裹交給慕逐君，「這是玉璽，屬於你的，終究是要你去拿回來的。」

    再次拿到那個沉甸甸的玉璽，慕逐君明白，也許一切重來，一切還是無法避免。

    他找到雲繡，「繡繡，我們走吧。」

    「那飄墨島怎麼辦？」

    慕逐君不忍看她的表情，「對不起，我保不住你愛的地方。」

    雲繡強笑了一聲，「那，爹呢？」

    「爹~」

    慕逐君咬咬牙，把雲繡打暈放進了船艙，卻不想在船頭看到一抹白衣。

    「逐君殿下，好久不見。」

    「帶我們出去。」槍林彈雨之中，三個人，一葉小舟，開始了風雨飄搖的日子，不同當年，他們沒有回到飄墨島，誰都知道，那個讓人敬愛的西慕國劍神，死了。

    雲繡也許是不願意醒過來，只是被打暈卻在船上昏睡了半個月，慕逐君差點以為她活不下來了，直到她醒過來。

    「逐君哥哥。」

    「繡繡，你總算醒了，嚇死我了。」

    「逐君哥哥，我是曼影。」

    慕逐君呆呆的看着雲繡的眼睛，在裏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是誰？」

    「逐君哥哥，暮雨江南覓流雲，逐君千里送錦繡。」

    那一瞬間慕逐君覺得，即使有一天他一無所有，他還有雲繡；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他，他還有一個傻丫頭站在他身後。

    「繡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離開飄墨島，依舊到了郴州了，還是住在當初的飯館。

    這天是花神節，三個人去逛街，最終在一家酒樓拼酒。

    「我酒量不好，我就不喝了。」季無衣搖着扇子在窗口看下面熱鬧的人群。

    慕逐君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雲繡勸他也不聽，到最後竟是抱着酒罈子喝了起來。

    「無衣，你看他！」

    「讓他喝吧，男人嘛，有愁只能借酒澆愁，卻不知道借酒澆愁只會愁上加愁。」

    慕逐君沒多久就喝醉了。

    季無衣吐吐舌頭，「哎，看來今天熱鬧也不用看了，扶他回去吧。」

    沒想到慕逐君喝醉了發起酒瘋也是一流，打開季無衣的手，像一灘爛泥攤在桌子上。

    兩人都以為他睡着了，他卻開始說話。

    「繡繡，你知道嗎，我好怕我再傷害你。」

    雲繡看看季無衣再看着慕逐君，試探性的叫，「逐君哥哥？」

    沒有人回應。

    「他真的醉了。」

    「上一次，我一心求死，卻被你救了，那時候我根本不會愛上一個人，我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你是個好姑娘，我祝你幸福，後來，我知道你是師父的女兒，是與我有年少之約的曼影，你知道我多開心嗎？那說明我可以光明真大的愛你了，可是，我還是要報仇，師父有一支影子軍隊，對不起，當年，我對你的感情，確實有一部分是利用你的，但是，誰知道呢，我都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你了。後來……我不想你再死在我的面前，如果要用你的死來換我活下去，那我寧可不要皇位，哪怕我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你不會明白，沒有人明白，一個人守着一個島的合歡花，看花開花落，喜歡的人變成了冰冷的骨灰罈，那是多麼的無助……」

    雲繡瞪大了眼睛，「他在說什麼？」

    季無衣吹了個口哨，「誰知道呢，做夢吧，或者被魔怔了？」

    在郴州住了大半個月，慕逐君竟然到妓館當了一個樂師。開始教授靜安彈奏《廣陵散》。他隻字不提那晚的事，只說「很多事情，說出來了，就舒服多了，不然我一輩子都會活在譴責裏面。」

    雲繡雖不明所以，卻很善解人意的沒有多問。

    倒是那季無衣沉不住氣了，「慕逐君！你看看，你師父被殺了！你還要再躲着像一個鴕鳥一樣嗎？」

    慕逐君擦着青芒劍，「人固有一死。」

    「你！」季無衣轉向雲繡，「你丈夫是一個皇子，准太子，現在，他不要自己的皇位了，甚至，連自己父皇的仇，為他而死的老丞相的仇，你爹的仇，都不想報了，每天就這樣縮在一個小妓館裏面，教幾個女人彈琴！大丈夫會做這種事嗎？」

    雲繡明白季無衣動了怒，但是慕逐君是真的不想走上復仇的路，雲繡不想他不開心。

    「我選擇支持逐君哥哥。」

    「你們……真是氣死我！」

    那天晚上季無衣走了，留下一張字條，「慕逐君，我會有一萬種方法逼你走上屬於你的人生，一條真正的帝王之路。」

    慕逐君把字條燒了，把雲繡抱在懷裏，「繡繡，收拾收拾吧，我們要離開了。」

    「為什麼？」

    「很快就又有追兵來了，以後陪我亡命天涯，你願意嗎？」

    「我們還分你我嗎？逐君哥哥，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了。」

    「是啊，親人……」雲繡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玉佩，「這是爹爹不久前給我的，逐君哥哥你看看這個對你有沒有用。」慕逐君沒有接過玉佩，「這是你爹留給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雲繡好像不死心，「不是的，逐君哥哥你看這上面的宓字，還有，爹告訴我，拿着這個玉佩作為憑證，可以找到我的兩個乾爹，他們手裏有我爹的一支影子軍隊。」

    「可是對我來說沒有用，我只想和你過平凡的日子。」

    「可是…..」雲繡咬了咬嘴巴，「逐君哥哥，你，甘心嗎？」

    「繡繡，如果我告訴你一個故事，我們……」

    一聲尖銳的鳥鳴划過天際，慕逐君一陣暈眩，昏了過去。

    等到他醒過來，卻發現找不到雲繡了。

    找到靜安。

    「雲繡妹妹被一群闖進來的官兵帶走了！」

    慕逐君撐着桌子才勉強不倒下去。

    靜安忙過來攙扶他，「慕公子，你身子不好，還是休息吧。」

    「不，繡繡隨時有危險，我要去救她！」

    「對了公子，剛才有個紅衣服的女人送來一封信，說是給你的。」

    慕逐君把信拆開來，果然，這信是季無衣寫來的，內容是他已經知道雲繡被綁走了，還知道雲繡被綁去了哪裏，只要他答應奪位大業，他就幫他救回雲繡，否則他救了雲繡就回季氏，慕逐君永遠別想再找到雲繡。

    慕逐君一個人到了城郊小樹林，陰影處。「出來吧。」

    白色衣角出現在視野中。

    「逐君殿下，考慮的怎麼樣？」

    「我答應你，救她。」

    雲繡被救回來那天起，慕逐君就和季無衣開始安排奪位，因為他知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奪位尚可改變歷史，也許小心一點雲繡不會死，但是不奪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會更危險。

    後來的歷史並不如當年的那樣，他們離開郴州，沒有遇到吉雅，那個大大咧咧敢愛敢恨的南夏公主好像消失了一般，慕逐君化名容漠到了南夏，在這期間南夏王舉辦草原比武大賽，雲繡被慕思君盯上，季無衣如鬼魅一般出現，斷了慕思君的肋骨，因為他這麼一鬧，慕逐君和慕辰相遇並被慕辰認出來，在這之後，他們沒有去東善國，而是繞過東善國徑直去奪滏陽國，卻沒想到在滏陽國遇到南越的代歆，代歆的手下給雲繡下了蠱毒，用以逼迫慕逐君交出滏陽國的控制權。季無衣用自己的血換血救雲繡。慕逐君一怒之下興兵滅了南越，這之後震驚朝野，慕鄴派大將軍崔衡率兵攻打，骨笙派兵增援，度過這一危機。慕逐君還是迎來了不速之客，鄭飛顏。

    「殿下，真好，你還活着。」

    慕逐君難以忘懷她給雲繡的傷害，竟是控制不住對鄭飛顏起了殺心！

    青芒劍出鞘的時候，鄭飛顏用輕功進入雲繡的營帳，掐住雲繡的脖子，慕逐君隨後趕到。

    「不要過來，不然我殺了她，你的劍再快，也不會比我捏斷她的脖子快。」

    慕逐君看着她，「你別衝動，放了她，我不會傷害你。」

    「殿下，飛顏從小就喜歡你，你竟然要殺我？」

    慕逐君沒有辦法解釋，卻是打從心底對她的厭惡，只是苦於雲繡在她手裏。

    「你快放了繡繡！」

    季無衣也趕過來，兩個人身後站着幾隊士兵，鄭飛顏悽然一笑，「慕逐君，就是在幻境裏面你也不放過我嗎？」

    在場的人都雲裏霧裏，只有慕逐君臉色突變。

    「你！」

    「沒想到吧，我居然控制了幻夢雀，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一切重來，你還是愛上她了。」

    「你不是死了嗎？」

    「我娘曾經服下一種藥，可以續靈魂不朽，她生下我後，藥性遺傳給了我。」

    慕逐君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切就這樣回到了。

    「慕逐君，你該感謝我，不要恩將仇報，我的肉體被毀了，如今只能寄生在夢境中，宓雲繡也死了，你不如就和我呆在夢裏，這裏至少你還能看到活生生的她，如果我死了，幻夢雀就會把夢掐碎，你就真的失去她了。」

    「你！」

    慕逐君明白了一切，原來不過是一場南柯一夢，只是，這夢真的美的讓人不想醒過來啊。

    「繡繡~」

    「逐君哥哥，別管我，她是壞女人！殺了她！」

    「閉嘴！」鄭飛顏長長的塗着蔻丹的指甲掐緊了雲繡的脖子，雲繡的臉色變得慘白。

    哐當一聲，慕逐君把劍扔在地上，雲繡被鄭飛顏推回慕逐君懷裏。

    「這樣最好，別想着殺了我，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只要不傷害我，別的我都不會幹涉。」鄭飛顏一揮手，這裏大概真的是她織造的夢境，除了慕逐君外的所有人在一瞬間忘記了鄭飛顏出現過，慕逐君抱着雲繡，「繡繡，即使是夢境，我也希望你在我身邊，那樣的寂寞，我不想再承受了，如果你不在了，那就帶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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