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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首領向左士兵向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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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粟湯走後,夏城的族人繼續豎立着絞刑架,幾個人坐在絞刑架下休息,貪玩的爬上去雙手抓着繩子擱在脖子上和別人開着玩笑,陳健喊道:「下來下來,別嚇着城裏的人。這東西今天用不上,明天再用。你們晚上準備準備,就在這個場地上玩一場蹴鞠、摔角之類,給城內的人看看玩玩。一會要是有城邑的人上來和你們角力,我咳嗽一聲你們就輸。」

    那幾個人如同猴子一樣玩着絞索,奇道:「上次咱們草河三城祭祀的時候,姬夏可是說要我們拼了命贏,這次怎麼還要輸?那不是叫這城邑內的人看輕了我們?」

    「在夏城你贏了,十年之後你早晨去換豆腐的時候還有人認得你。這地方你就算贏了誰能記住?咱們已經打下了城邑,城邑內的人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不滿,多少給他們些顏面嘛,你也少不了什麼。別玩了,下來下來,讓你們去辦點事。」

    「你們幾個去找老首領的兒子,讓他帶着你們去城內找些人。那個新首領的家族土地眾多,平日在城中也掌管一些事物。家族既大,那麼犯錯的人肯定會有,找出來,明天在處刑場上控訴。」

    陳健看了看城邑的佈局,東北角的進本都是些土地田產較多的,以及一些有姓的,而西南角的都是一些無姓的、田產也較少的人,考慮到今後,陳健又囑咐道:「但是控訴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們往新首領和他們家人的個人道德上去說,不要涉及到有姓無姓、貴富貧賤的問題。咱們以後還要和這個城邑結好,東北角的人才是城邑的主人。」

    「要記住!犯錯的人只是因為個人本性貪婪,而非是因為有權的自然會多佔好地之類的,要讓這些無姓的貧者相信,換了一個道德高尚的好首領為他們分配決斷,一切都會好起來,千萬千萬不要弄成西南角對東北角的控訴。弄成那樣的話,城內真正的主人會恨咱們一輩子。」

    眾人領命而去,陳健呼了口氣,叫人平整好場地後,帶着幾個親衛和笛鼓手沿着街道一便便地宣傳,只說夕陽落山的時候要在城邑中心有個集會,希望大家不要害怕,都去參加。

    既是城邑的集會,自然要有酒肉招待眾人,老首領之子一口承擔下來這次集會所需要的一切。

    陳健告訴他明天審判之後,新首領和他家族的土地奴隸一部分歸城邑的公產,另一部分要讓老首領之子分給眾人,以獲取他們的支持。

    但是這次出征不是這座城邑邀請的,而且名義上在出征的時候被抓的那個人還代表着城邑,所以這次出征所耗費的火藥、糧食、死傷士兵的撫恤等等,全都由老首領之子個人承擔,夏粟兩城不會取用城邑的分毫。

    數量雖多,可是老首領之子並不在乎,只要自己還是首領,而且還有粟夏和被分了財物的城邑國人支持,這些東西比起來自己得到的微乎其微。

    不但一口承擔,還對夏粟兩城秋毫不犯的行為大為讚許,自己家中的財貨新首領分毫未動,再加上他既已經基本確定是新任的首領,城中有姓者也多多支持,牽來豬羊宰殺,又叫女奴準備飯食。

    夕陽將紅的時候,場地上夏城的士兵已經在那集結,笛手們吹奏着平日在夏城勾搭女人時的俚曲,粗俗而**的歌聲就在絞刑架下唱響,暫時掩蓋了之前廝殺留下的血腥。

    肥羊大豬煮沸在陶鑊當中,用作軍糧的麥餅也都擺了出來,唯獨可惜的就是夏城那幾個專業的演戲的女人在各個城邑轉圜呢,日後再有這樣的干涉戰爭,必須要帶着宣傳的人才行。

    歡歌笑語中,之前幾個劫掠的粟城士兵被綁在了柱子上,此時粟湯還沒有說到底如此懲罰他們,很多粟城人以為只是略施懲戒並不在意,心裏南面有些埋怨粟湯。

    鼓手們一邊呼喊着各種親族友好的口號,一邊宣傳劫掠的人已經被抓起來,既為親族,在這裏劫掠便如同在粟城劫掠,姬夏粟湯為人公正,絕不會放任這種事發生云云。

    城邑中人大約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宣傳,在加上夏城軍隊入城後的確沒有劫掠,外面又有些不曾見過的新奇東西,那些俚曲又拉近了緊密相連的平日生活,終於有人走出了家門來到了城邑中心。

    越來越多的人走出家門後,陳健叫人悄悄指認了一下被炸死在城牆上的國人親屬,暗暗記下那幾個滿眼憤怒或是驚恐的孩子女人他們未必是自願前來的。

    人差不多齊了之後,陳健叫人拉出了那幾個已經招認的人,逼着他們將之前招認後被陳健過的一些東西複述了一遍。

    一個人說並不震撼,可六七個人被拉出來都是這樣說的時候,城邑終於轟動起來。

    陳健在供詞中加了很多細節,有些地方是刻意用來挑撥矛盾的,差不多的意思用他潤色後的語言表述出來後,效果是不同的。

    當眾人聽到之前的首領竟然笑着讓人燒死城中國人的時候,憤怒的聲音不絕於耳,尤其是一些勞力者被陳健在供詞中作為刻意隨意被侮辱與損壞的一方後,挑動起來的不只是這種憤怒,以往城邑中的種種不公頓時被他們憶起。


    住在東北角的有姓者一個個心中不安,可是他們怪不到陳健頭上,因為沒有人知道這些話是陳健加在裏面的,他們將憤怒的矛頭也指向了新首領的同夥,以及如今不知死活的新首領這是真話,但你別說出來啊?

    陳健等到眾人憤怒到一定程度但還來不及爆發的時候,站出來讓眾人靜一靜,說道:「我即便不是這個城邑的人,聽到了這番言辭都遏制不住憤怒。你們推選出的首領竟然笑着害死了推選他的人,害死了要為他而戰的人。他的心就像是淤泥一樣骯髒,像是餓狼一樣殘忍,這樣的首領是你們想要的嗎?他欺騙了你們,蒙蔽了你們,可現在不同了!你們可以選出一個公正的受到眾人真正信任的首領,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早有提早準備的老首領之子一方的人在人群中喊道:「感謝姬夏,讓我們認清了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要不是你,我們不知道還要被他欺騙多久!如果他真的得逞了,到時候讓我們因為憤怒投奔東夷,將來又怎麼有臉去見祖先?你是城邑的英雄!你們說是不是?」

    下面的人聽着陳健之前憤怒而帶着哽咽的話,加之有人刻意的煽動,紛紛喊道:「對!姬夏是城邑的英雄。」

    陳健嘆了口氣,搖搖頭,大步走下了木台,解開之前刻意披在身上的大氅,故意拉開了和親衛的距離,走到了一個之前記在心中的因為守城而死的國人的孩子身邊,在吸引了足夠的目光後,將象徵着英雄意味的大氅披在了那個驚恐而憤怒的遺孤身上。

    伸出手抱起那個孩子,高高舉着,大聲道:「我不是英雄,他的父親才是,城邑中所有人才是。不論是與我們交戰,而是如今對新首領罪刑的憤怒,難道你們不都是為了城邑更好嗎?」

    「你們為什麼會被欺騙?還不是因為心中是為了城邑嗎?孩子的父親又不是之前那個首領的親屬,也沒有因為新首領得到半分土地奴隸,可他還是站到了城牆上。」

    「為什麼?因為他聽說是夏城人燒死了城中的同族,燒死了平日間一起耕作一起放牧的比鄰,他可能會懼怕死亡,羽箭無眼在城牆上便有被射中的危險,可他還是站了出來,為了城中更多的人不被夏城人燒死!他才是英雄!我姬夏又算什麼呢?」

    「如今你們也知道了,那場火不是夏城人點燃的,因為夏城的士兵要攻破城邑不需要去點那把火。」

    「打仗總要死人,如今死了三十多人,是為了以後不死三百三千。試問,如果你們真的被那個人欺騙了,將來與我們有了血仇或是投奔了東夷,又會死多少人呢?」

    「這些人是死在夏城人的手中,可就像是有人欺騙你去激怒猛虎卻被猛虎吃掉,你是會去恨猛虎?還是去恨那個欺騙你的人?誰才是真正的仇人?」

    他抱起那個孩子,叫親衛攙扶着旁邊的女人走上了木台,解下自己的另一柄青銅佩劍遞給了那個孩子道:「孩子,我希望你知道,你的父親是個英雄,是勇敢的。希望你留下這柄佩劍,如你的父親一樣勇敢,將來成為城邑的英雄。」

    他大聲地喊完之後,身後的士兵按他之前說的摘下了身上的佩劍,一共三十二柄,正好夠戰死國人的數量。

    陳健捧着銅劍道:「這些銅劍,不止送給這個孩子,更送給每一個戰死之人的子嗣。夏城人是敬重英雄的,你們的父輩為這一線血脈留下了榮耀,這些銅劍就送給你們,代代相傳。只要我夏城還在,你們前往夏城永遠都會作為最尊貴的客人;若是將來去了夏城,便有田產與後世子孫謀生。」

    「我姬夏與天地祖先盟誓,萬世不變,這銅劍就是信物,我也會告知子孫。」

    他嘆了口氣,轉身扶起一旁還在哭泣的遺孀,來到了那幾個被綁住的人身邊,一手拉着那女人,一手指着其中一人質問道:「如果不是你們的欺騙,這女子的男人此時會和她一起來到這裏,一起坐在火堆旁喝着醪酒吃着肥羊,唱幾曲讓她臉紅的歌謠,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數着孩子身上哪裏像她哪裏像他。」

    「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英雄,只求自己的男人好好在自己的身邊。可因為你們的欺騙,什麼都沒了。他看不到孩子長大,再不會在炕上和女人說自家的莊稼長得好,再不會捨不得喝些最淡的酒只為省下糧食與女人換一柄梳子……這一切是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騙他們?就為了當首領?明明可以不用打仗的!」

    女人聽着前幾個仿佛就在眼前的場景時,已然泣不成聲,當聽到最後一句質問的時候,也聽到了陳健假裝無意踢動的銅劍的聲響,肝腸欲斷的柔弱女人忽然抓起了銅劍,癲狂地叫喊着,將銅劍刺入了柱子上綁着一人的小腹。

    刺入肚腹的聲音傳到女人有些混亂的頭腦中,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女人瘋了一樣抽出了銅劍再一次刺了進去,瘋狂地問道:「你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要騙他!誰做首領和我們有什麼干係?說好了讓夏城人明日入城商議,本來不用打仗的,為什麼又要弄出這些事?為什麼啊?」

    陳健帶着人拉開了這個女人,手上滿是流出的鮮血,黏糊糊的,將手染的血紅。

    這些血,洗掉了夏城與城邑的血仇,將陳健的手洗的無比乾淨。

    虛握了一下尚在滴血的手,好奇而貪玩地捻了捻拇指和食指,感受着鮮血的張力和粘稠,隨手在柱子上擦了擦,留下了幾個鮮紅的血手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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